游弋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没有资格对着蔺溪发脾气，但他忍不住。
他太大意了，蔺溪在遇到离雀的时候，已经有了前兆，他却完全没在意，落得个如今的境地。
真是活该。
游弋轻轻推开蔺溪，突然感觉好累：“你知道我在乎什么？”他盯着蔺溪一字一句道：“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不会与妖魔为伍！”
“师兄也没见看不惯离雀，为何容不下我？”
游弋抿唇道：“因为你是蔺溪，与旁人不同，离雀身为妖怪却知道身向正道，你本身而为人，却偏偏走了歪路！你竟还敢与离雀相比？！”
蔺溪没有言语，定定地看着游弋。
游弋深吸了一口气：“蔺小溪，你现在还能回头吗？”
“可以。”蔺溪微笑着回答他道：“但我不愿。”
游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何不愿？”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多了些乞求的意味。
蔺溪弯了弯眼睛：“因为你啊，师兄。”
游弋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蔺溪这个时候为何还要对着他笑。
“不怕告诉师兄，当日，我也有其他办法打败计允，寻你回来。”蔺溪叹了口气：“但我突然发现，若我一直是你心里的蔺小溪，总有一日，你是要抛下我的。”
游弋不敢吭气，他不敢问蔺溪到底知道多少，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想再被师兄抛下，一个人，太苦了。就算是堕入魔道，只要有师兄陪着，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蔺溪帮游弋挑起一缕额发，放在耳后，看着他认真开口道：“若我是魔，就可以锁住师兄了，无论师兄爱不爱我，恨不恨我，都不妨事，师兄在我身边就好。”
“我……我不会抛下你的。”
蔺溪眼神微动，最终将某种浓郁的情绪强压了下去，微笑着摇了摇头：“师兄莫要再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
游弋喉咙干渴，“你……你知道什么了？”
蔺溪眼中温度骤降，手也拿开了：“若我重上正道，修成正果，师兄就能回家了吧？”
游弋脑袋嗡嗡作响，没想好此时此刻该说什么话回应蔺溪。
蔺溪垂下眸子，显得有些可怜兮兮：“我也是在知道此事之后，才发现以前的我，在师兄眼里，有多么的蠢笨。”
“你是我的师弟，是我的道侣，我从未觉得你蠢笨。”
游弋说完，蔺溪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都过去了，师兄不必介怀，之后的事情，就不劳烦师兄了，我会自己来写。”
“……”
游弋满脑子都只有四个字——他知道了。
这四个字砸得他头晕眼花，砸得他眼冒金星，砸得他心有郁结。
回去的路上，蔺溪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多话。
游弋看着蔺溪开口问道：“是计允告诉你的？”
“不是，他并不知道我知晓后这……这个世界会产生如何的变化，他担心自己会因我而死。”
蔺溪笑了两声：“他不过是只纸老虎，我还以为他真的不怕死。”
游弋没有对此作出评价：“那你……”
“我去了无南宗。”蔺溪看向他：“看到了天道。”
天道？
游弋不明白，天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蔺溪顿了两秒，开口解释道：“我看了师兄跟那个林彤在一起的样子，也听到了你们说的话。”
游弋：“！！！”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蔺溪会以这种方式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应该说，游弋从来没有想到过，蔺溪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蔺溪不该知道自己只是被创造出来的角色，不该知道这个世界对游弋来说只是一本书，更不该知道自己的敌人计允跟他身世如出一辙。
他不该知道这些的，他应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该得知天外有天的秘密。
“师兄别被我吓到了。”蔺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用了一些时间来消化，但是，师兄于我的意义如师如父，这样想来，就能放下了。”
游弋没有说话，他其实一直都在发抖，蔺溪抱住他。
“只要能让师兄留下，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师兄能留下。”
蔺溪话语间的坚定不可忽视，游弋也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了，只好强行让自己接受现状。
“蔺小溪，这样不对，你我……本不该如此。”
“为何不该？”蔺溪的眼神深邃不可探寻：“我已经不在乎我的存在是否命运待我不公，只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便都可以不去计较，师兄你竟然觉得我们不该如此？”
游弋看向蔺溪，蔺溪有些失去理智了。
“那你该当如何？跟计允在一起吗？”
游弋轻轻摇头：“你对我来说不一样，跟他不一样。”
“我知道。”蔺溪此番懂得确实多了，总是不让游弋开口解释，自己总能抢到话头。
“师兄待我，比对他好多了，师兄为我付出不少心力，他与我相比，在师兄心里，总是不值得一提的。”
游弋：“……”
他实在不是这个意思。
游弋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蔺溪用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师兄莫要再说了，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否则，我会觉得师兄无论如何都想离开我，我会难过的。”
游弋闭了闭眼睛，彻底冷静下来，他决心回去跟林彤商量一下。
一路上沉默不语，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一件件事情，一个个人，轮流在他眼前晃悠。
蔺溪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原因，却还只想拉着他，其余的都不在乎，这可能吗？
虽然目前看起来蔺溪确实知道了一切，但换位思考，若是他得知自己只是书中的人物，他还会在乎爱人如何吗？他只会在乎这个世界如何，他的存在如何才对，爱人是后面会思考的问题。
蔺溪的反应，正常吗？
第89章
自己的存在出了问题，却只在乎游弋会不会离开他。
甚至为了阻止游弋离开，甘心堕入魔道……
游弋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创造出来的这个角色，从哪种角度来说，都不正常。
回到凌桓三人身边，游弋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单纯了。
蔺溪无论有如何的变化，对他的心意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自然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左右。
尤其游弋得知蔺溪已经知晓一切以后，总会不经意间觉得……蔺溪对林彤有些不为人知的小隔阂的心思，先前根本看不出来。
林彤对此一无所知，游弋急得在心里抓耳挠腮的，系统之前在他脑袋里还有些用，分化出来后，简直是个帮不上忙的路人甲。
游弋想了几个不讨巧的办法，若是无法敲打动蔺溪，干脆利用下凌桓和离雀这两个跟蔺溪还算亲近的小朋友好了。
他趁蔺溪不注意的时候跟凌桓提了请求，说有些事需要单独跟林彤交待，希望他和离雀能拖得蔺溪一时半刻。
凌桓起初以为师兄变了心，还想了些有的没的脑内小剧场。
游弋看得清楚明白，赶紧澄清，说自己真有事情要跟林彤说说话，只是担心蔺溪吃醋，所以需要局外人帮衬。
凌桓这下放心了，说包自己身上，绝对不会让蔺溪看出来。
临了了还跟游弋道了句真心话。
——“师兄，你可千万别负了蔺溪师兄的一片真心，他可能不算是个绝对的好人，但对你，没话说。”
游弋嘴上讨巧答应得甜，却在心里狂翻白眼，只想骂他这个随风摇曳的小柳条！
别以为我忘了当初你有多怵蔺溪，谁成想这才多久啊，就成了蔺溪铁粉了。
后来一深想，哦，已经十年了。
又忍不住一阵唏嘘。
凌桓找了场外观众离雀帮忙，称离雀身体抱恙，恐怕跟之前强行化了人形有关，希望蔺溪给看一看，蔺溪允了。
实际上蔺溪之前跟几人说了马上要启程回映雪山，因为这个突发的小状况，要先搁置一下。
事情原本没像游弋想象中那样顺理成章地发展，蔺溪要拉上游弋一起给离雀看看，游弋脑袋转得飞快，面上婉言拒绝，字里行间都是自己好歹曾是名门正派，不想参与妖邪之事。
他趁蔺溪不注意跟离雀先道了歉，小家伙怯懦着看他不说话，他还挺过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