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猎户转头叫着儿子。
“爸爸,我在,”元月含着泪走近了些。
“爸爸走后,你要……好好照顾娘亲,知道吗?”猎户看着他。
“爸爸,我知道了,”元月擦着眼泪,答应着。
“大蟒,”猎户叫着他,大蟒蛇走近了些,“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一直以来,谢谢你……”猎户看着他,艰难地动着嘴唇,“以后也拜托你了,帮我照顾他们,你的大恩,来世再报……”
“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大蟒蛇说。
“谢谢……”猎户说着,眼睛又看向黄鼠狼。黄鼠狼哭得花容失色,猎户有些心疼,“莫哭了,”猎户拉着他的手,“哭花了脸,不漂亮了……”
“相公……”黄鼠狼拉着他的手,哀痛欲绝,竟不相信,他真的要死了。
“相公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到死……都喜欢你……”猎户说着,闭上了眼,呜呼哀哉了。
“相公!”黄鼠狼哭喊着扑了上去,“相公!不要!不要死……不要……”
那撕心裂肺的叫喊,连一向冷情的大蟒蛇听了,也动容了。也许他真的是动了真情吧,大蟒蛇这样想。
猎户的尸首葬在了离洞口不远的青山绿水间,黄鼠狼终日在坟前枯坐,把眼泪也流干了。他把身体放倒在土堆上,趴在那里,仿佛趴在相公的胸膛,一连数月,俱是如此,不肯离去。
元月给他送来食物,他也不吃。元月见他日日伤心,不知如何是好,眼见他日渐消瘦,他竟无一点办法。爹生前交代要他照顾好娘亲,可娘亲……
大蟒蛇见黄鼠狼在他冬眠前是如此,在他冬眠后还是如此,有些忍无可忍,对他说,“你自己把人害死的,就算忏悔,也该够了。你如此折磨自己,你相公知道了又怎会开心。”
“他都死了,还管我开心不开心,”黄鼠狼摸着那坟堆说,“相公他,不再心疼我了,我瘦了饿了他也不心疼了……”
大蟒蛇见他如此哀伤,叹了口气,说:“他此刻该托生为人了,你去找他吧,你相公不是让你来世去找他么?”
“找他?”黄鼠狼抬起头来看向大蟒蛇,“去哪里找?”
“茫茫人海,你若有心,慢慢找吧,定能找到的。我也不知他托生在哪里。”大蟒蛇说,心里却不知这样给他希望是对与不对。也许他找上千年也未必找到。
黄鼠狼看着坟堆,问:“他不在这里了么?”
“这里只是他的一具躯壳,他的灵魂不在这里了,”大蟒蛇说。
“好,那我去找他。”黄鼠狼说。
“只是,”大蟒蛇忍不住叮嘱着他,“你是妖身,莫要再把他害了。”
“嗯,我不害他,我只远远地看着他,远远地看着,便好……”黄鼠狼从地上爬起来,数月来,一双已死的眼睛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娘亲,”元月上前来,看着他,“你要去找爸爸么?”
“嗯,娘亲要去找你爸爸,”黄鼠狼说,“找到他,把他带回来,我们一家永远永远在一起。”
“好。娘亲,你去吧。”元月看到娘亲终于不再哀伤,心里宽慰了些。
“大蟒,”黄鼠狼看向大蟒蛇,“元月,烦你照顾了,对不起,我总是麻烦你……”
“不算什么,”大蟒蛇说,“山中寂寞,有他陪着也好。你放心去吧。家我帮你看着。”
“谢谢你。那我去了。”黄鼠狼说着,看了他们一眼,走了。
大蟒蛇和元月看着他离开,元月问大蟒蛇,“师父,你说,娘亲他能找到我爹吗?”
“谁知道呢,”大蟒蛇说,“有志者事竟成嘛。”
“我爹真的托生了吗?”元月看着大蟒蛇,“师父该不会骗我娘亲,害他苦找吧。”
“那你是愿意看他在这里终日哭哭啼啼,还是愿意看他高高兴兴地去找人呢?”大蟒蛇看了他一眼。
“我当然希望他高高兴兴了,可是,万一找不着,他该多伤心啊,”元月说。
“你还小,你不懂,”大蟒蛇说,“就算找不着,天长日久的,他也慢慢淡忘了,不会再那么伤心了。”
“我感觉你就是骗我娘亲,”元月闷闷地说。
“就是真骗了,你又能拿师父怎么样呢?”大蟒蛇笑。
元月看到他笑,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你这条坏蛇。”
“嗯?怎么这么跟师父说话,没大没小,”大蟒蛇看着他,“赶明儿我得教教你怎么尊师重道才行,近来对师父越来越不尊重了。”
“你就是条坏蛇,”少年说,“坏得透透的。”
“我怎么是条坏蛇了,你说说看。”大蟒蛇看着他。
“就……”元月有些羞赧,“不跟你说了。”少年说着跑开了。
千年纯情大蟒蛇完全不知道这少年郎已是情窦初开,他们朝夕相处,元月看他,竟越看越好看了,有时不免脸红心跳。心思也全不在法术上了。
元月生得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七分像猎户,三分像黄鼠狼,面容偏冷,一双眼睛却是含情,又带了一丝狡黠。大蟒蛇常说这双眼像极了他那个娘亲,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是谁的种了。
黄鼠狼下山去找猎户的转世,茫茫人海,却没有个方向。他不知道他托生在哪里,也许是此处,也许是彼此。但黄鼠狼相信,只要他还在这世间,他总会找到的。无论花费多长时间,无论要找千年,万年,他都会一直找,一直找,找到为止。
第22章
一转眼,少年郎已长大成人,面容更加冷峻,只是一双含情的眼睛出卖了他。大蟒蛇看着他,“嗯,什么都好,就是这双眼睛,不该长在这张脸上啊。”
“不长在这张脸上,长在哪张脸上?都是爹娘给的,怪我咯。”元月不悦地看着他。
“嘶,我还说你不得了,一说你就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大蟒蛇瞪着他,他的可怕样子现在已经吓不着他了。
元月闷闷地说:“没有。我不想做你徒弟了。”
“你都给我磕过头了(嗯,很有仪式感的大蟒蛇),现在才说不想做我徒弟,是不是太晚了?”大蟒蛇说,“话说,近来也不见你叫师父了,真是越长大越回去了。你看你小时候叫师父叫得多甜,多可爱。”
“别跟我提小时候。”元月说着转身,“你这条大懒蛇就在树上待着吧,待到死吧。”
“哎,小元月,我今天想吃豹子肉,去给我整些来。”大蟒蛇在树上冲他叫着。
“倒惯会使唤人,”元月说着去了。
自从收了个徒弟,也有些好处,比如想吃什么,吩咐他就好了。大蟒蛇待在树上,越来越懒了。
元月去给大蟒蛇整豹子肉。跟着大蟒蛇修炼了这些时日,他也修得了些成果。起码追豹子的时候,毫不费劲了。他追上了那豹子,抱住了豹身一个翻转,狠命往地上摔去,豹子摔在地上砰的一声,都来不及哀嚎,就把小命交代了。
元月把豹子扛在身上,回到大蟒蛇栖息的大树,把豹子扔在地上,叫着树上的大蟒蛇,“你要的豹子肉,吃吧。”
大蟒蛇从树上吊下来,看了一眼,有些嫌弃:“你也不说弄干净,这样我怎么吃?”
“整个吞啊,还怎么吃?”元月说,“你倒是矫情了,给你捕来还不行,还要给你弄干净。”
“给我弄干净,烤得香喷喷的,那样才好吃。”大蟒蛇说。
元月一阵无语,“那你等会儿吧。”
元月把豹子扛回山洞,拿出父亲的匕首,学着父亲的样子,把豹子毛皮剥了,再把内脏掏了,放在架子上烤。
大蟒蛇不一会儿就来了,每当这时候大蟒蛇都来得特别积极,没烤好他就来了。
“怎么样?能吃了吗?”大蟒蛇问。
元月在豹子上洒着料,不耐烦地应着他,“急什么,等会儿。”
所谓吃人的嘴短,大蟒蛇此刻对元月的脾气容忍度也是相当高了。再说他一个长辈,跟这小辈一般见识做什么。有得吃就行了。
元月见烤得差不多了,切了个豹子腿给他,“吃吧。”
“嗯,好徒弟,”大蟒蛇高兴地接过豹子腿吃了起来,他也不像从前整个吞了,而是像元月那样咬着肉吃。
大蟒蛇吃着烤肉,不由又回想起了从前,“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你爹家的时候,哦,不是这里,在山外面你爹的房子里,你爹也是这样烤肉给我和你娘吃。当时烤的山鸡,还有兔子,我第一次吃,觉得甚好。如今你的手艺,不输当年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