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良猜测这会程女士不在家，她打算先把行李带走，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和她坐下来聊一聊。
她拉开车门转过头跟季璟之说，“你在外面等我吧。”
季璟之看着车门外的院子眯缝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只在她发顶揉了一把。
等看着她进去了季璟之才从车上下来，点了根烟半倚着车屁股站着。
沈颜良穿过院子，输了密码进门站玄关换鞋，她动作很轻，习惯使然，她妈听到动静大了就会忍不住皱眉，以往家里永远都是静悄悄的。
她也没看见丽姐，估计出去买菜了。
突然，一声刺耳的瓷器砸碎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沈颜良一愣，家里有人？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响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混账事!”
沈颜良立马听出这是外婆的声音。
“这么多年我管过你吗？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夏斯晚把心思动到小颜良身上!”
“我告诉你，咱们程家从来就不欠她夏斯晚的，从来都没有!”
沈颜良想过去劝外婆别动气，但她走了两步又犹豫了，她直觉她想知道的答案就在眼前。
“这么多年你摸摸心窝子说你对你女儿有过一丁点的疼爱吗？”
“我以前总劝自己你是性子如此，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现在看来，你对小颜良真的一点亲情都没有!”
“既然不愿意给小颜良一点点的关爱，你又为什么要生她？并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就算是为人父母了，连畜牲都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
沈颜良听着外婆一句句的质问和斥责，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扎进肉里也浑然不知，眼睛开始发酸，她仰了仰头想缓过劲儿，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外婆说的话，她妈妈居然一点反驳都没有，默认了吗？
她以前也怀疑过她的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但她又想着她妈妈一直很喜欢芭蕾，送她学芭蕾舞大约也是喜欢她的吧。
所以她努力的跳舞，想着她妈妈总会多爱她一点。
沈颜良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想着刚才外婆那句“亏欠她”，她是谁？夏斯晚吗？
“绾玥，当初你要嫁给沈嵘，是我逼你的吗？”外婆声音低了一些，语气里透着疲惫。
“不是。”这是从她进来程女士说的第一句话。
外婆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就算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觉得亏欠她，和小颜良又有什么关系？你该冲我来!当初是我强制你们分开的，哪怕你要把夏斯晚事业顶峰断了的那条腿算我头上，我都绝无怨言!可颜良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你的女儿有什么错？”
沈颜良被外婆的话震得愣在原地，强制……分开？
她一时消化不了外婆说的话，像是被巨大的一团东西包裹住，喘不过气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重影，更听不见外婆继续说了什么，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客厅里。
程老太太望着程绾玥说，“其实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记恨我当年下手处理夏斯晚。”
程绾玥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了一下嘴唇没说出话来，愣了几秒才道：“妈，早就过去了。”
程老太太握着拐杖用力敲了敲地，恨声说，“真过去了现在又是哪出？”
她挥着拐杖把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扫到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觉得夏斯晚当年是因为我程家伤了腿毁了前程，你心有亏欠，想拿颜良做补偿？”
像是气急了，程老太太按着拐杖的手在抖，“然后呢？把沈家和程家都双手奉上？”她用左手用力压在右手手背上，“你就没想过，她对你若真的是你所谓的用情至深，又怎么会转头就攀上了秦家？”
程绾玥猛的抬头望向程老太太，眼睛亮的吓人，带着几分不知名的、似悲伤又似恼恨的神色，“她被你和爸爸逼得走投无路，不攀附秦家难道让她去死吗？”
程老太太失望的看着她，喘着粗气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双沾染了岁月痕迹的眼睛里泛着红，“我就问你一句，下药让秦烽和颜良发生关系是你默许的吗？”
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程老太太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拐杖上，“如果是的话，我叶枝微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程绾玥眼眶也红了，心疼的神色从眼睛里一闪而过，“不是，我事先不知道她有这个打算。”
程老太太低头擦了擦眼角，声音终于低下来，像是声嘶力竭后的无力，“季家那孩子我见过了，是个有担当的，以后他们……”她猛的抬头，“颜良？”
“外婆。”沈颜良低垂着眉眼没什么表情的走过来扶住程老太太，把她抚到沙发坐下，然后转过身直视愣在原地看着她的程绾玥，“妈妈，以后我没有妈妈了。”
从此以后我都没有妈妈了。
是我不要你了。
仅有的理智和紧绷着的神经只够支撑她转过头跟外婆说一声，“外婆我先走了。”
她知道，外婆一定已经看见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不过没关系，她没看到就行了。
这算是，她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虽然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失去我伤心，但我是不伤心的，所以不用愧疚。
季璟之看见她远远跑过来就掐了烟，等她跑近了才看见她一脸的泪，他拧着眉张开手臂往前迎了几步，沈颜良直冲冲的往前跑，用力撞进了季璟之怀里才停下。
他用力的搂紧她，在她后脑勺轻轻摸着，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搓着，“宝贝儿跟我说怎么了？”
沈颜良很少在他面前哭，也很少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心口泛着酸涩的感觉，闷疼闷疼的，他的宝贝要可怜死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从他肩窝里传过来，“不想拿……了，作业你……帮我重写……一份……吧。”
季璟之很轻的叹了口气，用力在她发顶亲了亲，故作轻快的说，“没问题。”
沈颜良在他肩上用力压了压眼泪，拽着他的衣服拉链仰着头看他，“我们走……快点走。”
季璟之感觉自己要心疼死了，扯着自己里面的衬衫下摆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搂着她往停着车的方向走，“好，走，这就走。”
第70章 理解且爱
季璟之端着碗粥进来，看着从到家就一直红着眼睛窝在沙发一角的沈颜良，一副想哭又狠劲往回憋的样子，看的人心疼。
季璟之搁下碗，走过去把她拉进怀里，抬手在她后脑勺轻轻拍了拍，“难过就哭出来，没什么丢人的。”
沈颜良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我不难过，真的。”
季璟之没再跟她争，慢条斯理的把她的小卷毛往后捋了捋，露出白净的小脸来，“我刚知道苏莞不是我妈的时候，躲起来哭的可惨了。”
沈颜良有点委屈的拉了拉嘴角，“真的嘛？”
“真的，那会也没人让我抱着哭啊。”季璟之摸了摸她的眉毛，“看你多幸福，还能抱着男朋友哭，怎么样，要不要哭一下？”
沈颜良瘪了瘪嘴，推开他捏她脸的手，“不用了，谢谢。”
她也就坚持了一分钟，也许是季璟之压着声音说话太温柔，也许是心里的委屈多的要溢出来，沈颜良往季璟之肩窝里埋了埋，咸涩的泪水像拧开的阀门一样往外冒，“我觉得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笑话。”
季璟之揽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另一只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摸着，“不准这么说。”
“你是这个世界给我的恩赐。”
“你知道我有多庆幸能遇到你、能让你喜欢我吗？”
他贴近她的耳廓，低声且珍重的说，“沈同学，我很爱你，请一直和我在一起。”
你缺的安全感，我给，全都给，哪怕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说我有多爱你。
其实你心里也是信的吧，知道你在我这儿的分量，也明白我视你为心头好，你只是在心里不踏实的时候想听我说，想一遍又一遍的确认，我不会丢下你。
怀里的人抓着他的衣服低声啜泣，像只吭吭唧唧眼泪汪汪的小奶猫，不怎么锋利的爪子扯着人衣角，没什么威力，委屈巴巴撒娇似的哭的很小声又很崩溃，惹的人心里酸软一片不知怎么办才好，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捧到她面前尚且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