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绫在岑钺的手心上,朝岑钺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岑钺,用力地朝后张开手,然后给了岑钺的大拇指一个特别特别用力的拥抱。
“岑钺。”古绫在他拇指上蹭了蹭,“我会一直看着你,看你变得特别特别特别好,就像从前一样好。”
一阵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岑钺的全身,他的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柔和的光保护了起来,周围那些肆意缭绕的黑雾张牙舞爪,却再也不能侵入他身体半寸。
岑钺张了张嘴,无声地咧开,并长久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一个喉咙被人死死掐住、无法出声的痛哭。
古绫又在岑钺的玉佩里沉睡了几天,她醒来的时候,屋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古绫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看小恩人,发现岑钺周围虽然笼罩了更浓的黑雾,但岑钺的胸腔位置还好好地被护在一圈白光之下。
古绫抿抿唇,她要好好地努力,她再也不想看到岑钺像那天那样难受的样子了。
她要帮岑钺远离所有厄运。
沉睡的这几天,古绫总算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也弄明白了她所看见的别人身上的颜色、别人身上命运的网、以及获得的小小橙球,分别是什么来历。
上一世,古绫还是个刚出生的女婴时,便被国师选为“圣女”,从襁褓中被夺走,剥筋拆骨,硬生生撕出一个崭新纯净的灵体,扔进炼丹炉里炙烤了百余年,就为炼成“圣蛊”。
蛊成后,她将会长成一个少女模样,与圣蛊交欢者,可获取逆天改命的能力,古绫被懵懂地关在火炉中一百多年,虽说无知,却敏锐地从他人的眼神中读出了贪婪、掠夺和恶意。
在蛊成那天,古绫被人哄着从炼丹炉中爬出来,长发蔽体,眼神惊惶。
她听到了有人口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古绫顿在原地,趋利避害的直觉将危险的提示狠狠敲在她脑海里:他们要吃了她,像吃一颗丹药,像啃一块熟肉!
古绫再也不肯出去了,缩进炼丹炉里,她想逃跑,掀翻了丹炉,炙热的火焰顿时蔓延,烧光了整座宫殿,包括她自己。
她以为她被烧死了,却复活在小少年的手心里。
他珍惜地捧着她,对她说:你要活得好好的。
从那以后,古绫有了第一个愿望,她希望小恩人,能活得好好的。
古绫疾速飞出窗外,四处逡巡着。
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用各种手段去欺压别人,牺牲别人的幸福,利用他人的灾难,来给自己铺路。
可这个世界上的幸与不幸是均等的,像一个天平,如果“幸”聚集在一批人身上,那么“不幸”就会被聚集到另一批人身上。
常有人说,好人没好报,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配得到幸福,而是他们的幸福被人使了手段夺走了。
那些侵压了别人的人,若是一直得不到惩罚,那么整个世界终将走向失衡,就像装满水的巨大盘子,一旦彻底失去平衡,里面装的所有水,都会瞬间倾泄,覆水难收。
世界之手太过庞大,它没有办法一一约束到每一个人,古绫的能力让她可以看到作恶之人,可以利用命运的必然操纵一些小小的恶作剧,让作恶之人罪有应得,受到他们本应受到的惩处,从而维护世界的平衡。
她就像世界上的一个小小修正者。
而每当她成功一次,世界就会回报给她一颗小小橙球,那是一次可以任意支配的小幸运,可以给获得者驱散厄运、带来幸福。
古绫要收集很多很多的幸福,送给岑钺。
古绫消失了三天,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竟然有些伤痕,她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掏出三颗橙球,放到岑钺面前。
岑钺看了一眼,只冷冷道:“我不要。”
古绫都快急哭了,如果对方拒绝,小橙球就会失效,古绫只好先小心地把它们收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岑钺。
岑钺的双眼比原来更黑,衬得少年脸庞有种白森森的诡异之感,古绫心中不安,想离他更近点,于是趁着他不注意,小步挪到了岑钺手边上,跪坐下来,倚到他手背上。
一股不祥的味道飘过来,古绫愣了愣,动动小鼻子,瞪大眼睛,用力把岑钺的长袖掀开。
岑钺阻止不及,手臂上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就暴露在空气中。
古绫动作僵住,站在旁边的桌上,双手抱着岑钺的衣袖,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要分果冻,岑钺很紧张。
古绫转身抱出一堆——
草莓味的凤梨味的……
“它们才是果冻!”
岑钺开始思考自己家看起来超乖的这只是不是天然黑。
——
第11章
她小小一只,眼泪也不知怎么这么多,一大颗一大颗地滑下来,哭得都快把她自己淹没了。
岑钺原本对什么都视而不见,此时竟然被她哭得有些慌了,瓮声说:“你干什么。”
古绫不理他,就是继续哭,岑钺从慌变得惊慌,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拿这个小拇指姑娘怎么办。
他只好一无是处地瞪着她瞧,似乎想用眼神把她控制泪水的阀门给关掉。
瞪着她,看得久了,岑钺忽然觉得心尖上一阵麻痒,他转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板着脸对古绫说:“拿来。”
古绫一边拿小手擦着眼泪,一边抬起头,嘤嘤呜呜地看着他。
岑钺咳了一声,对她摊开另一只手:“那个小球,给我吧。”
古绫闻言,也顾不得擦眼泪了,赶紧回身掏出小球,三颗一颗不落地放在岑钺手心里,湿润的黑葡萄眼望着他,特别乖。
岑钺手心动了动,那三颗小橙球就融化不见了,随即,岑钺左臂上的血口子、还有以前的旧疤痕,一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岑钺惊愕,黑色的眸子里都晃荡了一下,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翻看着自己的小臂,脸色复杂。
虽然早知道身边这个小鲤鱼精有异能,但亲眼看着这样的变化,还是过于冲击,而且他也发现了,每次小橙球的效应都有所不同。
古绫其实不太爱说话,还是维持着之前那个无口小妖精的人设,很偶尔很偶尔她才会蹦出一句,一般都是心情特好或者特不好的时候。
此时她擦擦眼泪,用小手在岑钺光滑如初的手臂上摸了摸,仰着脑袋对岑钺说:“我还给你找,更多更多。”
岑钺呆呆地看着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上一次古绫给他的一个小橙球就治好了他的失禁,古绫的异能,其实是很强大的。
而这一次古绫给他的三个橙球,只用来治手臂上的伤痕,真的太过可惜。
更何况他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伤痕。
可是古绫看起来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
她看起来更加明亮了,尽管身上有些脏兮兮的。
岑钺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给她擦掉了额头上的一抹灰。
好像在这一瞬间,岑钺才突然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他好像在今天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古绫了,她消失了多久?两天?三天?她消失的这段日子,就是为了给他去找小橙球吗?
岑钺心里有些发涩,好像平静枯燥的纸面被人揉皱了,挤压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果他不割伤自己,古绫辛苦了这么久的成果也不会浪费了,岑钺舌尖尝到一丝丝的后悔,抿抿唇,拉开抽屉翻出自己藏的小刀,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啪”的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岑钺的悲伤好像被古绫给哭散了。
他还是不和人交谈,但会给古绫准备小碗小杯子,悄悄跟她分享自己的一日三餐。
他找了个纸盒,垫上软布放在枕边,晚上古绫就睡在里面,岑钺睡不着,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地做出来了小枕头小棉被,放到盒子里,古绫也渐渐习惯了盖被子睡觉了,她喜欢侧着睡。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岑钺发现它并不会为了任何人停下来。
有一天岑钺去喝水,刚打开房门,就听见客厅里陈姨正在说话。
她大约是事情做完了,刚好老家里的亲戚打视频电话来,陈姨就在客厅里聊了起来。
上了点年纪的人打视频电话声音都很大,岑钺听得一清二楚。
陈姨说:“哎哟,我也想回去养老的,现在城里的事不好做的。我之前说的那个女主人,不回来了,回不来了,哎哟,还能是怎么的,出事故了,死在外面了。唉,留下一个孩子,看着也怪可怜的,他爸爸倒是还在每个月付我工资,可是这小孩啊,越来越难相处了,最近我总看他一个人在角落里不知道看着什么发呆,也不跟别人来往的,瘆人噢。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却好像什么都没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