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哥？”
林言予沉思几秒，斟酌了下措辞，但还是没能把这对于林钦满来说近似毁灭性的打击告诉他。
他要怎样说出口？
这种重要文件都是林钦满进行批阅签字，出了问题只会是他，如果爸知道了，他会怎样对小满？
肯定会要了小满的命，如果是他，爸说不定会网开一面，他不能让爸再伤害小满了。
林言予说：“小满，待会爸来，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承认，一切有我。”
“哥，”林钦满叫他，目光灼热，“你不用对我隐瞒什么，迟早都要面对，你还不如早点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林言予不听他的，他抬手按了按林钦满的肩膀说：“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胃疼吗，我去给你买药。”
“哥，”林钦满又叫了他一声，语气中带着笃定，“哥。”
林言予看到门口越来越近的影子，颤了一下，他说：“你别怕，有哥在。”
林预则在林言予接到消息后几秒，也接到了信息。
当时他正和刘总谈合作，看到这个消息，他气的拿酒杯的手都稳不住。
他表面上维持着镇定，听着刘总的阿谀奉承，刚刚传过来的消息一刻不停的萦绕在他耳边，讽刺地提醒他，这庆功宴上所有的光鲜都是一场闹剧，而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的儿子。
他气不过，心里有口气哽在心头上不上下不下，磨得他浑身难受。
匆匆和刘总谈完，他就按捺不住耐的去找林钦满算账。
走到休息间，还没踹开门，林言予就从里面出来了，他用身体挡着里面的人，若无其事地说：“爸，您怎么来了？”
林预则看他一眼，声音像淬了冰：“让开。”
林言予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他小心翼翼的说：“爸，这事不能全怪小满。”
“让开。”还是那句话。
林言予不让，他坚持拖住林预则的脚步：“爸，您今天不能找小满算账，他今天不舒服，您改天再好好和他谈谈吧。”
林预则冷笑一声，说：“他不舒服？他哪里不舒服？”
林言予老老实实回答：“胃疼，他脸都疼白了，这事再急，也没人重要啊，况且也被人审出来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他劳累了一个月了，您今天就先让他回家休息一下吧。”
林预则看他一眼，不屑地说：“为林氏劳累？我看是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林钦满听到动静，急忙起身走来，看到林预则，心下一紧：“爸。”
林预则冷哼一声：“担不起啊林钦满，你多厉害，都能算计到你爸头上了。”
林钦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冥冥之中已经猜到事情还没造成严重后果，不然林预则没工夫和他算账，他低声说：“请爸明示。”
林预则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还要我提醒你？”
林钦满低下头说：“爸，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能告诉我吗？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解决的。”
“我不知道，”林预则说，“林钦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么会演戏的，要不是别人的电话打来，我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林钦满努力回忆自己做了什么能让林预则这么生气的事，但完全没印象。
“你什么？你无话可说？”林预则语气讥讽，“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要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确实被林预则堵地无话可说。
在林预则眼里，他说什么都是为自己开脱，都是错的。
林钦满站在那里低垂着眉眼，微微弓着腰，一副逆来顺受、我受委屈的样子可把林预则气得不轻。
林预则气不打一处来，他柔声问他：“你胃疼是吧？”
“啊？”林钦满很惊讶，有些吃惊，这种时候，父亲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弯了弯眉眼，勾起唇角，轻声说：“没什么大事，爸不用担心。”
可他话音未落，林预则就一脚踹上了林钦满的胃部。
“爸！”
林言予的惊呼声和林钦满倒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同时响起，林钦满疼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他蜷在地上，捂着胃部，呼吸急促。
林钦满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林言予赶紧上前扶起他，可林钦满浑身瘫软，像被抽皮扒筋一样侧躺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林言予扶都扶不起来。
“言予，”林预则沉声叫他，“你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疼，林钦满，你要还想再这个家待着，你就自己站起来。”
林钦满有那么一瞬想着要是父亲再下手重一点，他就可以解脱了，胃被这么一折腾，全身血液跟逆流了一样，林钦满感觉自己的心脏跳的快到要蹦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口腔里有一丝腥甜，他努力压下去，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站直身子，抬起头看着林预则。
“爸，”他说，“我错了。”
林钦满知道，这时候这句“我错了”有多么可笑，但除了这句话，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但既然林预则这么生气，那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无话可说，心甘情愿领罚。
果然，林预则说：“你给我站直了。”
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林钦满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跌倒，眩晕感愈发严重，有些喘不上气来，闷哼声锁在喉咙里，竭力控制它，不让它溢出来，以免惹得林言予更生气。
林言予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站在林钦满身前，挡住林钦满，对林预则说：“爸，小满不是坏孩子，您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是，以前是我看错他了，上次他就算错了一个数据，要不是我扫了一眼发现了问题，那后果还不可想象。”林预则说，“我真后悔那次我竟然放过他了，要是我当时狠心一点处罚他，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
“林钦满，我真没想到，我当初放过你，是念你是我儿子，我给你个机会改正，但这次你做的太令人失望了。”林预则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开始，林氏的一切事物都不需要你再插手，你就安安心心给你哥挡酒就好。”
“爸！小满好歹也是你的孩子，你就这么狠心？”林言予急忙阻止。
林预则斜看林言予一眼：“你再为他说话，我就把他赶出林家，从族谱中去名。”
林言予瞬间消了声，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预则，动动嘴唇，却终究也没发出声音。
林钦满在一旁早已没有感觉了，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他的眼神空洞无光。
他轻轻地说：
“好。”
——
两个月后。
林钦满从酒会出来，送走了最后一位合作者，捂着胃部痛苦地弯下腰去，林言予眼睁睁看着林钦满在林预则找的助理的注视下一杯又一杯往自己嘴里机械的灌酒，嘴角还一直扬着诡异的弧度。
这样的神情令他心惊肉跳，林钦满的眼睛中蒙着一层绝望的死灰，看得他心抽抽地疼。
这两个月里，他亲眼看着林钦满每次基本上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吐，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林言予叹了一口气，他扶着林钦满走向路边的长凳，脱下外套铺在冰凉的石凳上，让林钦满坐下，然后蹲在他身前，手按着林钦满的后颈，柔声说：“小满，我今晚就要飞美国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才回来，你要好好的，答应哥哥好吗？”
林钦满提起几分精神，朝林言予笑道：“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美国也要注意身体，我们时常联系。”
林言予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说：“我不在国内，最近爸应该也不会找你喝酒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休养，让小宁多照顾照顾你的胃，等我回来。”
说起路遇宁，林钦满心头又是一阵刺疼。
他抬手轻轻抚平林言予紧皱的眉头，动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干巴巴地说：“好。”
我一定会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
“小林总。”一旁的车上，助理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提醒林言予，“要出发了。”
林言予闻言起身，拍拍林钦满的肩，摸摸他的头，林钦满乖顺的抬起头来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