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曲身行了一礼,头微低时好似无意呈现出自己白皙后颈的优美弧度。
可惜巫浔似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看了一眼,微顿一瞬落回身前女子的发顶,声音冷淡:“你是谁?”
“扑哧——”
看着徐雨筠瞬间凝固的笑容,姬愉没忍住乐了。
这家伙不是过目不忘嘛,怎么还问“你是谁”。不会是他当时压根就没看人姑娘脸吧……
想到这一层,姬愉突然默住,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徐雨筠僵住片刻后收敛了神色,她攥了攥手指,随即松开若无其事地浅笑道:“时间过去得有些长,郎君许是不记得我了。但郎君对我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永生不会忘记。”
她的笑容有些羞涩,眸中却是满满的感激:“若非那日郎君相救,雨筠可能早已葬生清潭之中。对于郎君的恩德,雨筠铭记在心并希望能够回报一二。然那日郎君走得匆忙,未能告知名姓,所以不得拜访,望郎君勿怪。”
对着巫浔清黑的双眼,徐雨筠继续道:“幸好上苍怜我一片赤诚之心,予我机会同郎君再会,雨筠实在高兴。”
“不知这次郎君能否将名姓告知于我,我好回报郎君。”她认真地看着巫浔,真诚的语气和神情,以及盈盈水眸中的期待,好似拒绝她就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
“顺手而为,无需回报。”巫浔冷淡应声,宛如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
见徐雨筠还欲开口,他继续道:“你若执意回报,可上灵玉观上香捐献,祈佑我天阴恩泽万世,昌顺亘古。”
啊……?徐雨筠再次呆住,神情茫然片刻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告诉自己——有这心力去观里上上香,好过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想通后若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徐雨筠霎时有些羞恼。
但她调节能力倒是不错,看了看对方冷□□致的侧脸,徐雨筠收整神色,顺着他道:“郎君胸襟博大,心怀天下。雨筠敬佩万分,我虽渺小,但也愿为天阴尽己绵薄之力。往日我常与母亲去灵玉观上香,即便郎君不言,我亦会祈愿天阴国运昌盛,也……”
她顿了下,咬唇看巫浔一眼,似带着羞意道:“祈佑郎君安康。”
这话说得漂亮。姬愉不由赞叹这姑娘情商高,她若是个男子,恐都要被这姑娘的聪慧大义所折服。
可惜巫浔的不近人情到底不虚。他没听到那话一般,只漠然地看了徐雨筠一眼,随即偏过头对着湖面:“还有事吗?”
姬愉心中替他补出后半句——无事可以滚了。
显然徐雨筠也听了出来。她抿着唇,似难相信自己说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不能打动对方。
徐雨筠有些挫败,但不甘就这么轻易放弃。也不甘对方对自己如此冷漠,要知道没有男子能够如此漠视她。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面上的笑容温婉和煦,似能包容一切。她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郎君也是来赴宴的吗?”
巫浔看着湖面,眸色有些空。若姬愉看见,就知道他又在发呆。
徐雨筠没等到回话,她也不在意,继续道:“这种宴会颇无趣,所以我出来走走。想必郎君也是这般吧。”
她看着天空,脸上的笑容美好而温柔:“今晚的月色真好,若离得近些一定更漂亮。”
徐雨筠将目光放在巫浔脸上,笑着道:“听说宸宫有座望月楼,从那儿赏月格外美丽,我还没有看过呢。离宴会结束还有些时间,趁此机会我们一同去看看可好?”
说完徐雨筠等待巫浔回应,然对方迟迟未答,当她的脸都快笑僵时,终于听见对方清淡的声音:“看什么?”
合着就听到了最后一句。姬愉抚额。
“你自己去吧。”巫浔回过神,终于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吵人。
“我在想事情,莫要再扰我。”巫浔冷淡道。
这次徐雨筠还来不及僵掉,就见对方随意地看了她一眼,她恍惚从那漂亮的黑眸中看到了嫌弃。然后对方忽地从她眼前消失。
抬眸时就见大树上多了一个立着的身影。那人居高临下,淡看她一眼,随即扭过头对着侧方。一副对她嫌弃到不能再嫌弃的模样。
徐雨筠被打击到说不出话来。她未想到对方为了躲她,竟然上树?!
她就这般可怕,这般遭人嫌弃吗?一向受男子追捧的徐雨筠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她又羞又气,想要说话,但对方站在树上,她得抬起头扯着嗓子才能同对方交谈,这实在太有损一个贵女的形象。
徐雨筠终于无法厚着脸皮再呆下去,她握着拳头,狠狠地咬了咬牙关,坚持着行完礼,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树上的姬愉打量着徐雨筠远走的身影,觉得她步子都比来时迈得大了不少。
连礼仪都不顾了,看来的确是气得不轻。想着姬愉瞅了眼身旁的罪魁祸首,觉得他注孤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了?”察觉到姬愉的视线,巫浔扭头问道。
担心巫浔打一辈子光棍,姬愉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深深看着自己陪着长大的崽崽:“浔浔,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嗯?”
“我是说长相,气质,人品学识之类的。你不觉得那姑娘很不错吗?”姬愉像个唠叨的老妈子:“人长得漂亮,身材也很棒,气质一看就是高门出生的姑娘,学识肯定也不低。从谈吐间能看出性格温和,知情识趣,你其实可以……”
“你喜欢她?”
“哎……?”突然被打断,姬愉一脸地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
“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我喜欢她了?”姬愉莫名其妙,嘟囔:“你这什么脑回路。”
巫浔的神色却很认真,黑眸定定看着姬愉,眼底的神色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静:“你不是喜欢她为什么夸她?”
他轻垂下眼眸,长睫弯出道浓黑漂亮的弧度,声音明明是一如既往地冷淡且不带丝毫情绪,却让姬愉听出了莫名的委屈。
“你都没有这么夸过我。”
姬愉:“……”
☆、第40章
姬愉语塞半晌,有点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试图解释:“我没有在夸她……不对,我是在夸她……”又对上巫浔漆黑的双眼,姬愉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言词:“我本意不是想夸她,我是想告诉你那姑娘不错,你若喜欢可以试试和她……”
“不喜欢。”巫浔干脆拒绝。
而后认真道:“我不喜欢她,所以你也别喜欢。”
“好,我不……哎?怎么又扯到我身上……”
姬愉懒得和他争论,话题已经被他拐跑,她妥协地拍拍巫浔的肩膀:“好好好,我不喜欢。至于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逼你。”
然这么说完,看巫浔直视前方,眉头不自觉地敛起,依旧一副不大开心的模样。
姬愉挠挠头,回忆自己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想了片刻还是一头雾水,她索性就放弃,继续开口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巫浔与她对视,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唇微动后抿起。
姬愉眨眨眼睛:“你……”以为他为难,她放弃追问:“哎,不想说就不说吧,我随口问问的啦。”
巫浔垂下眼睫,移开视线:“哦。”
之后巫浔便再没搭理过姬愉。
回了隐楼,巫浔入了院子,对姬愉面无表情地颔首告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搞得姬愉莫名其妙,只依稀觉察出他似是不开心,但缘何不开心,却是怎么也没想明白。
想不明白,姬愉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只当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情绪变化多端,实在也没有什么理由。然后姬愉就万事无忧地回屋睡觉,可怜少年躺在榻上大睁着双黑眸,着实有些难眠。
夏季愈甚,天气愈发燥热。鬼怪极其畏热,每一天对姬愉而言都是种折磨,她现在倒愿意睡一觉醒来,惊喜发现夏天已经结束。可惜也就只能想想。
对于夏天,姬愉和巫浔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热得恨不得整个夏季都在冰窖里度过,而另一个汗不沾身,清爽如故,宛若盛暑中冒着寒气的冰棱,只看一眼就能降温。
为了降温,姬愉越来越喜欢粘着巫浔。许是他的体质或功法的缘故,巫浔的体温偏凉,触手宛如冷玉,倒也真有降温的功效。于是,姬愉就将巫浔当作了人形制冷器。只要他一回来,神出鬼没的姬愉总能嗅着他的踪迹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