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鬼鬼祟祟藏匿此处作甚?”荀旸话音刚落便迎面被受惊过度的元安阳喷得满身满脸皆是酒浆。看着他们和颜悦色地谈天说地,他的理智已然被嫉妒之火焚烧而尽。
他毫不避嫌地以已之身去替她挡住韩林神官的目光,期间还不忘扯下自己的蓝色罩衣给她裹得严密,慎防元安阳泄露半分仅属于他一人独享的春光。秀逸的俊颜挂着颇为不满的神绪,天晓得他憋着多大的劲儿才没把韩林神官揍成重伤。
“帝君?!那单柔岂非独自一人在院子里?”为何荀旸已是一脸恶煞般的神色睥睨着她,而韩林神官则是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本帝君借尿遁,尔醉了。”荀旸恶狠狠地瞪着她,适才天嫔不时献殷勤,他一派的客套且疏远地应对着,话语间不时显露着自身待她并无男女之情的意味。本以为他们不过须臾便归来,不想愣是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害得他只好借尿遁出来寻妻。
“小帝后无需担心,待会卑职自会把天嫔娘娘送回东北寓所。”韩林神官随即会意——荀旸有话要与他私下细说。“卑职恭送小帝后。”
这逐客令一出,纵然元安阳不明就里也只得恭顺地离开,荀旸这才和颜悦色地与韩林神官故作无心地辨析:“安阳素来喜好玩笑,加之今夜她醉得不轻。是以……”
“小帝后素来酒量不浅,适才说她醉了不过是为免彼此难看。帝君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此为借口?”韩林神官嗤笑一声。
“单柔之事算本帝君对不住尔。安儿是我的人,莫要给她添麻烦。”荀旸报以两道杀意正浓的眼神,对于敌人他本就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韩林神官本就是他的情敌,他自是不必拘束地呛人。
“卑职知道。”难得的是韩林神官的眼眸处不见一丝谦卑。
看着荀旸急急跑往“霜华台”的身影,他不禁自嘲地一笑,他与荀旸自五万岁便相识至今,这般多年何曾见过他为了旁人之事而跟他辨析。无需荀旸提醒,他也很是清楚这双夫妻乃是两情相悦,元安阳虽不时与他谈天说地,奈何总会自觉地拉开彼此的距离,为的便是不欲帝君误会。
今夜之事,诚然他乃是颇有怒意,他不懂为何荀旸为想着撮合他与单柔。虽说,单柔这天嫔之位乃是他出面求来,但他为的不过是飞鸿神君的遗愿,而非这男女之情。于他而言,纵然飞鸿神君已身归混沌六万年之久,奈何这兄弟之情乃是一辈子的。
他对着东南方的“霜华台”轻啧一声,明日又需得觅来仙吏修缮这门扉了,话说这对夫妻每次吵架定必对门扉动手,仿若这门扉才是彼此的“仇人”。
“尔,为何要跟韩林毛遂自荐?”荀旸阴寒着俊脸从廊道后头上前扯着她的手臂,那股力量捏得她手臂生痛,那双星眸带着深深的怒意。他以为依两人的默契,她会顺着他的意思来办事。
“我不过是玩笑罢了,帝君素来深知韩林神官脸皮薄,加之他在性情上着实过于温柔且有点儿扭捏,是以我才想着刺激他一番,那晓得他竟不搭话。”他的手指捏得她手臂很痛!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被他死死抓着手臂。
“荀旸,你捏得我好痛!”
“有我痛么?我今夜方知韩林原是喜欢尔,而我一直懵然不知竟妄图撮合他与单柔。”明知她对韩林并无男女私情,可他无法按捺心中的醋意。飞鸿、韩林与他将近二十万年的兄弟情,彼此间早已有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默契,而今夜韩林乃是生生把此默契磨灭掉。
此事算是他韩林荒唐了,元安阳纵然不嫁予他荀旸,依照老天帝的习性,怎也是天族的功臣或是贵胄,断然不会嫁予他韩林区区一位神官。
“醋了?”元安阳恍然大悟地笑了,原是个要人哄着的神君。“纵然你是个比我大十九万岁、比我高很多的老家伙,奈何我就是喜欢你。”
“老家伙?为何尔终日待本帝君连削带打?而独独对韩林神君这般真诚。”如此大不敬的措辞竟顺手拈来,为何她每每皆能惹得他咬牙切齿。
“韩林神官脸皮薄,没你那般多花花肠子。”她扬着如旭日般的笑意与他抱在一起,他怎好意思喝干醋,也不看看谁人终日念着旁人的好。
元安阳与荀旸十指紧扣着,他笑得稚气连虎牙也现了,长长的眼睫毛下蒙上一层阴影。好看的下巴微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为了免去她踮起脚尖的辛苦,他微微倾身好让她成了这主动献吻的举动。
这一幕仅属于恋人间的缠绵看在天嫔单柔眼里乃是何等酸楚,原是他勾陈帝君也有这激情彭拜之时,也有迁就旁人的体贴,那双看上去颇为寡情的薄唇正深情地亲吻那道绝艳的倩影。她本是好心把帝君遗漏在石案上的拂尘取来,不想人刚踏入廊道入眼便是这般光景。
荀旸?她竟被准许唤帝君的名字?而他,乃是一脸藏不住的溺爱笑意。
她独自黯然,她羡慕元安阳又极其妒忌元安阳,勾陈帝君自与元安阳一起,整个人也变得容光焕发,平日里的沉重寡言早已成了前尘往事,只要元安阳陪在身侧,他定必笑得开怀。她总能轻易牵扯到帝君深藏不露的情绪,每当她在场,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去觅她的倩影。
一连几日窝在东北寓所,在第五日她假装无事地去觅元安阳,人刚踏入“霜华台”便被告知这几日帝君皆是领着帝后到十里竹林深处练功去了。竹林深处不是禁地么?
单柔不曾留意自己不知不觉间越过了十里竹林的竹桥处,慢慢步入了被誉为勾陈帝君练功场所的竹林深处禁地。此地除却幽静怡人的竹叶清香,尚有瑞鸟与仙鹤啼鸣,夜里更有萤虫飞舞,那一处清澈的水潭内不时传出元安阳的叫骂声与帝君的温柔劝谕声,她躲在大石后头窥看,原是帝君亲自教导天生便是旱鸭子的元安阳凫水。
因着水深,元安阳几乎是挂在帝君**的胸膛处动弹不得。帝君扬起一抹笑意,蓦地搂着她一并沉入潭中,而她不过是呛了几口凉水,竟惹得帝君颇为心痛地绵绵细语哄着。
而单柔本就是头海龙,凫水之事更是天生便晓得。单柔离开之时只觉脸上有着几道被风吹干的干涩,抬手才知那是她不争气的眼泪。
她不服气!她入宫最久却被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大截年岁的黄毛丫头压在头上,她甚至卑微得要依附元安阳方能得到帝君的一丝瞩目。她单柔自问不比她元安阳差,凭什么老天爷这般眷顾着她?她这朵耀眼的夜萤花只需勾勾指头,这裙下之臣便多如牛毛,她又何必非得挤入黅霄宫与她争!
想到气郁之时,她拔了头上的一支华胜摔在地上发泄。待得她走远了,韩林神官这才显露了真身,适才他站在竹林高处放风便感觉到天嫔的闯入。弯腰捡起那支被天嫔摔坏的华胜细看,他认得这是飞鸿神君买给的,她糟蹋了飞鸿神君的遗物,那便是巴不得摔了飞鸿神君的这桩感情。
如今的单柔越发不懂安分守己了,颢天有三大禁制,一则是“十里竹林深处”非请勿进,十里竹林深处除却是帝君练功之用,更是他清净灵台之地,他若遇上不顺心之事则多是留在此处;二则黅霄宫内乃是明文规定除却“四御”真皇与天帝之物,其余小仙小神之物皆不得入宫;三则是黅霄宫内设有一处刑法之地的阴暗处,主要用来惩罚那些不甚听话的。
却说元安阳因着喝了几口凉水如今乃是沾染了些风寒,她坐在书案处咬着紫毫笔的笔末沉沦于胡思乱想之中。随着相处越久她似乎沉沦得越快,嘴里说着不欲与荀旸纠缠不清,奈何连习惯也不知不觉与他如出一撤。本是要执笔写字,拿笔之时却又蓦地想起他每每思索得深切又或是烦恼不休之际,皆会不由自主地咬笔的陋习。
第十六章
至于祥和秀逸,那更是一叶障目的化像罢了,他浑身精壮的肌肉皆是与秀逸无缘,他的大袍皆由那种纯粹刚阳的粗犷贲张之躯撑起来的,他能成身成佛靠的乃是自身的努力而非这张秀逸的脸容。
初入十里竹林深处,她并不知这水潭有何用处,直到他慢入水潭深处发功,看着这掀起万丈高的巨浪她才明白原是他为免伤及无辜便在水潭深处。幸好他早早提醒她起了仙障,奈何那功力比布雨的雨君还要厉害,这哪是水珠根本就是水箭般打得她的仙障如狂雷般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