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乃是女娲娘娘座下负责神族婚姻簿子的寒山真人,当日这位寒山真人便领了她的生辰八字回去女娲娘娘处认真在神族的姻缘簿上记一笔。
因着是勾陈帝君亲自定下的亲,不到半日便在仙界传开,一众仙僚皆是慨叹这么一桩佳偶天成的良缘,闻说黅霄宫外的女神仙更是哭了三日三夜,以葬送自己这如意郎君另觅他人。
大婚当日九重天宫宴请了一众大小仙友,一十八头麒麟瑞兽从北荒拉着婚车直奔天界,荀旸一身西极大帝的十二章纹玄黑冕服头顶一十二冕旒,每旒贯朱、白、苍、黄、玄合共一十二块五彩玉。而元安阳则头顶鲛珠所制的步摇头顶纯凤冠,身穿五彩鹞雉舄玄袆衣。在司仪的仙官朗声宣读祝词,荀旸执着她的手一同踏上承天台拜祭天地。
酒过三巡,在韩林神官的一句“吉时到”后,二十四位仙娥早已迫不及待地把元安阳领回早已被大红纱帐淹没的黅霄殿中。直到房内只剩下她穿着大红中衣躺在同色的一床囍被褥之上,她一双桃花眸盯着房内燃着的一对龙凤大红烛,听阿娘说此烛有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之意。
她一脸紧张地瞪着同是穿着大红中衣的儒雅青年逐渐靠近,从前她尚算是年幼无知,可如今到底也算是个已出嫁的神女,加之出嫁前夜烁兰公主乃是仔细教导过闺房之事。若说她不惧怕接下来发生的事儿,那未免是在明摆着撒谎。
他,可会坚守承诺?
“无需惊慌,尔与本帝君不过是一场虚凰假凤。”他径自斟了一杯茶水清清宴席之时喝下的烈酒气味,若非勾陈殿的寝室成了新房,韩林神官定必早已把醒酒茶煮好。“虽说尔与本帝君不过作戏一场,但仍需得约法三章:其一、尔与本帝君婚事尚在,尔断不能作出有违妇德之事;二、黅霄宫一切皆由本帝君主宰,韩林神官为辅;三、尔与本帝君之间的盟约断不能被第三者知晓。”
“帝君爽快,妾身答应帝君便是。”她扬起笑意坐到荀旸身旁,举起自身柔白的柔荑与他修长的大手击掌为盟。
“尔睡床褥,本帝君在外厅小榻歇息便是。”他把浓茶一喝而尽,在转出内室之际却又转身归来。只见他拿起鸳鸯枕头旁的白绢,他轻抬下巴示意元安阳过去。
她不明就里地走了过去却被他钳制一只纤细手指,他随手拔出簪在她发上的簪子扎破她的指头,待得冒出血珠便以白绢拭擦。元安阳随即明白这行径就如她终日爱看的话本那般,乃是伪造圆房的证据,只是话本里的书生皆以自身之血,何以勾陈帝君此等神袛却这般吝啬不肯牺牲小我?
“本帝君之血乃赤中带金,若不想被识破只得用尔之血。”荀旸把她出血的手指放入口中替她止了血,那白绢被他随意放在枕边等候明日掌管礼仪的仙吏去录入。
待得他径自把外厅的小榻铺好,又贸然想起漏了事儿尚未去做,是以他撩开内室放下的纱帘入来,却被眼前的香艳怔得如被入定那般。
她三千乌丝披散在身后,雪白娇嫩的肌肤,一双纤细的藕臂乃是冰肌玉肤,就连守宫砂也显得殷红,呼之欲出的丰盈仅以一片雪白的诃子包裹,勒出深邃的线沟,短装的亵裤下露出两条匀称雪白的长腿。她,深受上苍的眷顾!
“尔无须施法试探,本帝君仅对高挑纤瘦的神女感兴致。”他飞眉拧紧薄唇轻抿,随即逸出一句略微突兀的话语。
“莫要胡思乱想,如今已是入夜,妾身正欲歇息,是以才卸下那束胸带。”自她来天癸后,这身姿便孕育得如魔族女子般妖娆丰满,是以烁兰公主时刻叮嘱她需得在南荒行宫又或是骊山方可卸下。只要碰上出行,若无元珩神君或是堂兄元旭阳跟随,她就只得留在南荒行宫或是骊山。
故此,她一直很是厌烦这身长得妖娆丰满的身姿,若是剪裁合身些便招惹旁人异常目光;若是穿得宽松一些便如臃肿难分的小白猪。她猜不透同为神女仙子,何以她就不能如旁人那般清雅。
“本帝君要授予尔一套障眼法,好遮挡尔左臂上的神女守宫砂。”荀旸以手遮挡浓烈的笑意,瞧她那忿忿不平的模样,显然没少因着这过分成熟的身姿而烦恼。
这仙界孕育的神女仙胎,自出生之时便有朱砂守宫痣,待得经历过第一位良人便会自行消散。此殊荣乃是上苍怜悯仙界魔界浑然天成的女胎,特意与凡间白日飞升的神女有所区分。
“待得我师成下山,届时阿爹要拦我去梵天游学也不得其法。”元安阳撂下纱帐,她已然在沉溺他日将来独自闯荡的快意,全然忘却勾陈帝君乃是颢天主宰,这进出皆需知会一声。
待得他教会了元安阳,他这才转身快步踏出内室拐到小榻处歇息。他人刚上了小榻正欲闭目歇息,她那道不屑才从纱帐后传来:“帝君这般蓄意刁难,定是嫉妒本郡主之能耐。”
“尔好歹也是个美人胚,何以这般傻气?”荀旸一时没忍住反讥讽道。哪来的混账神女,竟百般诋毁他!
“帝君,纳帝后之事这般急切,可是因着天嫔是个断袖神女,不能替帝君遮挡桃花?”元安阳暗自佩服自己揣摩得不假,若非此桩理由她着实觅不出其他缘由来。
荀旸有点儿哭笑不得地闭目装睡,他的帝后似乎当真是个傻里傻气的神女。诚然他也无需为这些有的没的谣传而去辨析自身,清者自清又何须急着把这脏水撇清呢。
翌日一早韩林神官便送来一碗温热的药汁,她算是明白昨夜他的意思,她连思量也不曾便灌了下肚,末了还不忘细问“好喝,可有多一碗?”,惹得荀旸和韩林神官笑得近乎岔气。
她虽以帝后身份入主黅霄宫,可在内心处不过是尊他为兄长般。那时的她觉得他勾陈帝君既非她属意的神君,是以“夫君”、“郎君”此等字眼着实难以启齿,唤他“哥哥”又显得不伦不类,思量想去便随了天嫔那般唤他“帝君”。
成亲两万五千年之久的日子虽是鸡飞狗跳却也非不能过下去,套用韩林神君之话:“小帝后在宫之时便觉聒噪;小帝后不在宫之时却又很是记挂。”
随着她一并入宫的那头盘瓠犬在她长至四万岁之时终是寿终正枕,她哭哭啼啼地抱着那头犬尸哭了几日之久,就连当时与她相较甚笃的天嫔单柔也无法劝谕。
单柔,乃是当年黅霄宫天嫔西海公主之名,“小帝后”一辞乃是出自天嫔之口,一则元安阳那时不过是三万五千岁,而天嫔已是个十一万岁的女上神;二则元安阳更是众多真皇的帝后中最年幼的。这一称呼一经散开,几乎整个颢天的神仙都以“小帝后”尊称她。
那时飞鸿神君新死,单柔爱得深切誓死不肯出嫁至南海鲛人族,西海水君拔剑刺伤女儿,韩林神君恳求他勾陈帝君出面营救。为了飞鸿神君的兄弟之情,荀旸点头答应纳为天嫔,在东北角僻出一隅于她独居渡余生。
元安阳素来喜欢圆毛类的小灵宠,而他则喜欢凶猛且体型巨大的灵兽,为了一讨其芳心,他只得私下在西荒觅来一头体型凶猛异常的瑞兽狡加以驯化,以作她四万岁一千岁的生辰礼物。初时元安阳并不喜欢,可日子久了她也从初时的不喜欢变得终日领着这么一头巨兽玩耍。
有时她被他责罚太多,她便会蹲在廊道揉着它的脸,把气悉数撒在这头狡兽身上,譬如:“你瞧你蹙眉的模样就如帝君那般。”又或是“你怎越发跟帝君那般可恶了?”,“何以你终日腻在帝君身侧?”一类的自言自语,韩林神官不过是轻笑着摇头随她这般胡作非为,如果不凑巧地被路过的荀旸听见,他则是蹙眉以靴面逗她的粉臀惹得她咬牙切齿地扭过身子用手推开他的大脚。
初嫁之时,她一度以为天嫔与勾陈帝君乃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可细问之下方知连药君的丹彤薄上也不曾设有天嫔的侍寝记录。至于韩林神官更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天嫔此桩,卑职也猜不透,兴许算不得桃花。”
第十三章
待得她长至五万岁,荀旸留在黅霄宫与她朝夕共处的日子才逐渐多了起来。依元安阳所见,即便他留在霜华台也不过是换个地儿办公罢了,这一叠一叠的公文甚是整齐地堆放在他的左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