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可曾闻说‘怀璧其罪’一词?”荀旸支颐看着窗外的元安阳幽幽道。
“听你此言,帝君当真涮得你不轻。小神倒很是好奇,到底韩林神官是如何教导你的?怎能如此糊涂呢?”司命星君以阔袖轻擦额上的薄汗,难怪这几日帝君的脸容如恶煞那般,原是这残影仙官无意中倒了血徽。
“星君莫要笑话我了”残影仙官兄妹二人一直以为所谓的相差颇大不过是区区十万年,原是帝后两人相差了十九万岁!不过帝君在容姿上仍如二十六七的青年那般年轻,诚然与小帝后站在一起也颇为般配的。
依他侍奉勾陈帝君三百年的岁月来细看,帝君平日虽多为沉重寡言,但本质却是颇为圆滑之人。黅霄宫外不请自来的神女不少,奈何却不曾有谁能在他老人家身上占半分便宜。即便是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的涂姬,旁人每每说起也只道其不知廉耻,而非帝君如何不自重。
那时他还暗自欢喜了良久,因着帝君吐了不少字,今日方知原是他多虑了。帝君平日里的沉重寡言之象也并非当真不苟言笑,而是旁人并非帝君欲要倾吐之人罢了。
诚然,两万五千年前是韩林神君承了这勾陈帝君的“解语花”,两万五千年后乃是帝后娘娘承了勾陈帝君的“灵丹妙药”。
早膳之时,她人仍旧不曾出现,荀旸难免有点过意不去,这黅霄宫外于他身上的谣言不知凡几,有谣传他是断袖,也有谣传他是有“隐疾”的,甚至当年九尾金狐仙帝姬姒昭添盐加醋的说辞他也不过是置之不理罢了。而她元安阳如今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却能把他惹得大动肝火,想来他待她似乎过于苛刻。
他当真没有旁仙臆测那般拥有超越红尘俗世的清高,他不近女色不过是尚未觅到自己钟情的罢了,而非一众仙友所想的那般是个傲视一切的神尊。加之,他素来不喜旁人越俎代庖他的一切,争强好胜乃是他的本质。
他不过是厌烦女子总爱刺探他的事儿,他活到这般年岁见过的美人不少,世间女子多如繁星,又何来可比较之理?哪怕是冷清美艳的仙界第一美人姬灵上神也颇为喜欢比较,每当两人独处之时,她难免止不住地旁敲侧击他从前过往的那些神女是如何相处的,因着她逼得太过,是以他才与她逐渐疏离了。
刚过辰时,他以木漆托盘捧来一碗清粥与一份糕点顺其自然穿过廊道、越过月亮门,踩着沉稳的步伐踏上楼梯步入二楼的前厅,却见她此刻乃是愁眉苦脸地翻找自己的包袱,嘴里乃是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不见了公文玉牒。
“呿,怎么又不见了东西了?这玉牒分明就搁在这儿的。”她颓然地支颐,她分明记得这玉牒乃是放在包袱里三百年之久,为何如今刚踏进这颢天却不见了。
不知她是否与此地命中犯冲,颢天天宫乃是何其等级森严,恁凭是天族贵胄,若无放行的公文玉牒,乃是无法出入天宫的。
“本帝君很想知晓尔几时连仙首也不见,倘若成真烦请莫要知会本帝君。”荀旸蹙眉,大致理出许是幻影仙婢做了手脚,残影仙官如今乃是越发懂他的心思了。
自他入主黅霄宫何曾纡尊降贵地烧过一顿饭菜、洗涮过一顿碗筷,除却有几年陪着她在梵天之时这么干过。他踏入前厅去亲自把早膳悉数放在桌上,耳边却是她的嘟嘟囔囔。
她有点错愕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别过脸,一大早便来招惹她,呿!哎,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头痛,不知为何每当入梦便是他责骂她的“三不”——不知所谓、不伦不类、不堪造就,她当真是这般不堪入目?
“莫要烦我!给我滚!”一个绣垫砸到他身上去,还好他眼明手快地揽着了。她已经很是烦恼了,莫要再来招惹她。
“看来本帝君当真貌若无盐,以至小帝后不欲细看。”他没错过元安阳见到他那一刻的痛不欲生,那张小脸分明写着“又来骂她”四个大字,他当真有这般难相处么?连看着他说话也不甚乐意了?
“如今我已是个六万岁的神女,烦请莫再称谓我为‘小帝后’。你天生便是个极易招惹桃花的神君,委实与‘夫君’二字颇为不搭,我始终觉得你最为适合当情夫。”她翻身瘫在小榻上,期间不忘挪动一处空间以便他上榻支颐,入眼除却造工繁复的天顶,还有他那张泰山崩于前也脸不改容的秀逸脸庞。
“何谓‘纠缠不清’?这些不请自来的神女并非我刻意招惹,她们误入‘桃花障’岂能算入我头上来。”加之,年轻貌美的神女本就每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本就无意充裕后宫,是以涂姬之事何必较真。
如今踏入六万岁芳龄的她脸上的稚气早已散去,属于少女时期特有的臃肿也消退了,如今这身姿模样比从前更加明媚妖娆了,她就如教人眼前一亮的耀眼夜萤花,愈看愈明艳耐看得教一众女神仙不爽却又无可奈何,是以他才早早折下这朵耀眼之花深藏宫中。
初嫁之时的她不过是比现在的涂姬大五千岁,着实稚嫩得让他不忍下手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只得待她长至成年方能解除那股罪恶之感。诚然,那时的她与他勾陈帝君的彼此性子素来不合,很难做到琴瑟和鸣。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相敬如宾不相睹——他住他的勾陈殿,她住她的霜华台。
大婚之时正值是他最自顾不暇之际,他终日忙于公务之事,而她则是忙于课业,两人虽同住黅霄宫内,奈何见面的次数乃是屈指可数。那时的她尚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黄毛丫头,终日只懂撸灵宠又或是吃喝玩乐。
第八章
大婚之时正值是他最自顾不暇之际,他终日忙于公务之事,而她则是忙于课业,两人虽同住黅霄宫内,奈何见面的次数乃是屈指可数。那时的她尚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黄毛丫头,终日只懂撸灵宠又或是吃喝玩乐。
他勾陈帝君,本职便是协理天宫执掌南北两极的三才,统御众星主持人间兵革之事。这若忙起来乃是自顾不暇,更遑论照料元安阳了,更多的时候乃是由韩林神官与天嫔代为照料。
难得凑在一起的也不过是一年之中的几个大时大节又或是天宫盛宴,再不济便是两人的生辰,从前尚未设立帝后之时,他不过是独自前往,待得设了帝后就携她同往。那时因着常年分居两地,许多时候让他不知如何与这般跳脱的她好生说话。
他知道她私下没少数落他的不是,张嘴便是“不知担的是父君还是夫君!”。可他每每瞥见她的笔迹与玄水真君的笔迹如出一撤便自觉烦恼,毕竟被人知晓了,不知又会臆测出个什么不必要的秘辛来。
有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元安阳远远看见他的身影就如老鼠看见猫儿般逃离,奈何她越是逃离他便越是觉得苦闷。许多个寂寥之夜,他皆有杵在她的房门前施法窥探她的睡颜,而她则是搂着那头盘瓠犬早已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深浅。
她,睡姿尚可奈何却很是喜欢怀里抱着东西入眠,从前是那头盘瓠犬,后来便是绣垫,再后来便是他这个大活人了。
“安阳,我错了,不该这样责骂尔。”见她仍旧不语,他竟胆大地脱靴爬上小榻盘膝而坐,他伸手把她的脸硬是扳回来看着他,入眼便是熟悉的这张几欲发作却又不敢造次的娇俏模样。他有点不大习惯跟旁仙道歉,自他成了帝君,仿若旁仙为他做的一切皆是理所当然般。
“帝君可是魔障了?居然主动认错,这般多年帝君已然骂过我不少。”她一脸不爽地瞪着他,难得高傲如他竟会低头认错,不是病了便是喝醉了,又或是魔障了。
“似乎为夫的很是恶劣。”有那么凄凉么?他被她气得火冒三丈之时何尝不是自己安抚自己,莫要跟她这个小儿置气。
“你本就是个恶劣之人,从前我只道你待姬灵上神很是特别,如今方知你待旁人皆是如此。我问你,为何这妖孽能强吻你?许是你待她存了私情,是以才圆她一个小小夙愿?”小小神女的自作多情竟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他的昔日旧爱姬灵上神也暗中气愤,不时跟四海八荒六合的神仙打探。
“我与那妖孽毫无干系。尔介怀?”自他六万年前与姬灵上神那株桃花散了后,这群真皇、天帝就没少替他瞎操心。年岁上他确实蹉跎了不少日辰,如今不也正经八儿地修出一朵并蹄莲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