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如今惹得本帝君很是生气!尔与玄水老儿终日腻在一处便是祸害。”荀旸怒火中烧巴不得一脚把她踹死又或是恨不得一掌轰碎她的天灵盖,权当替这四海八荒六合清理一头妖孽!
“莫要动怒!本郡主不过是说笑罢了,帝君又何须动怒至此?”他素来就不在乎旁仙如何评价他,为何今日却这般动怒?
“说笑?尔以为很可笑么?!”荀旸鲜少这般凶狠地责骂,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过是略略责骂便算了,他活到这般年岁也是头一回被人惹得如此大动肝火。
“本郡主一直信任帝君,星哥也不过是闹着玩——”
“星什么哥,他都是一介花甲之年的老仙翁了!尔没长脑子抑或是脑子皆是浆糊?他说什么尔便信什么。本帝君几时有过隐疾,他胡言乱语,尔是非不分,尔等简直欺人太甚!”他越骂越凶,一副恨不得生啖她的皮肉那般。
“尔瞧自身乃是何种德行!偶尔偷偷摸摸,不知所谓;时常吊儿郎当,不伦不类;终日胡言乱语,不堪造就!” 左一句“没长脑子”,右一句“不知所谓”,元安阳虽非头一回被他当丧家之犬来责骂,可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
元安阳杏眸圆瞪,也不细想到底是何人偷食在先,从前、现在、将来皆为如此,他便是这般死性不改才劳烦她从梵天火速归来扑火。
“有关帝君的流言蜚语,本郡主素来皆是一笑既之。如今帝君却跟本郡主这般着急,兴许当真是心动而不自知。罢了,既然君已陌路,我亦无需记挂。”她咬唇轻抿,终是没控制好埋藏心底的醋意。
她率先福身离开,想起他劈头盖脸的辱骂,她的心就忒凉忒凉的,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这简直就是批命式的责骂!
许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并非她能招惹的,是以一直避之则吉。他是西极真皇勾陈帝君,素来不容置喙的,她与他相识多年而他素来以责骂她为乐,也不知担的是何种干系。想到此,她难免想起荀旸那组批命式的责骂,她当真不欲再招惹他蹦出那堆“终生……不……”的句式。
“元、安、阳!!!”荀旸瞪着她头也不回的倩影,自觉这浑身的无明怒火犹如熔炉般冒起。
心动而不自知,话说这昭阳郡主在言辞上的造诣当真是一绝,轻易一句就断了旁人生死!
残影仙官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前涂姬在黅霄宫撒野也不见得帝君这般生气,今日昭阳郡主不过三言两语就将帝君招惹得龙颜大怒。若此事处理的不妥当,挨雷的便是他兄妹二人,不妥,不妥,怎也得让郡主径自收拾这个烂摊子。
待得她回到“霜华台”已是过了晚膳的时辰,幻影仙婢见到她的身影这才急急拉着她回前厅,她人尚未坐稳幻影仙婢已蹲下来端详她哭得红肿的眸子。“今日之事乃是事出突然,婢子也是头一回见帝君生这么大的气,郡主如今可是好些?”
“不好,若不换你被他骂一回。”到底要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一连串骂人不带脏字的情况下,以四字成语串连起种种批判?偶尔、时常、终日,如今就欠“终生”了。
幻影仙婢急急摇头,今日她与阿哥算是见识了帝君的龙颜大怒,阿哥甚至千叮万嘱她切记要拿走昭阳郡主的公文玉牒,因着昭阳郡主把帝君气得理智尽失,若她不好生善后,往后挨雷的便是她与阿哥。
在郡主被责罚与自身被责罚之间,她兄妹二人宁可牺牲昭阳郡主,因着昭阳郡主家境甚大,纵然犯了再大的错也有老天帝在撑腰,加之依他们所见,郡主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神女——极度豁达的。
只是能把鲜少动怒的帝君气得这般疯魔,这昭阳郡主也忒是厉害的。若是换作她,诚然早已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求饶了。“郡主可有饥饿之感?婢子去拿些糕点于郡主可好?”
“罢了,我没食欲。明日起替我告假吧,免得帝君他老人家瞧见我又大动肝火。”她站起来拐入澡间去施法弄了个一大桶热水泡澡,“你且看看,帝君他的脾气便是这般固执,还好你幻影不曾肖想过他半分。”
“郡主尚有心思笑话婢子,想必适才当真去散心了。”幻影仙婢边说边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衣衫替她挂在澡间的屏风后,“婢子以为今日帝君这怒火烧得莫名其妙,这宫外早就有不少仙友谣传帝君是个断袖或是有‘隐疾’的,帝君素来置之不理的,如今郡主不过拾人牙慧,许是出自郡主之口才这般生气吧?”
“唉,他呀,待我素来苛刻,终日以责骂我为己任,也不知可是我父君。”元安阳把自己漫入水中,直到热水没过头颅,是以最后一句话让幻影听得不甚真切。“此类桃花绯闻又非头一回闹得人尽皆知,何必每回皆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恶心模样。”
“婢子以为,帝君大概是‘君子有所求,有所不求’吧。”幻影仙婢搬来一张小马扎坐在屏风后听候差遣,“其实,帝君待涂姬当真是一时慈悲,涂姬在黅霄宫一月皆是以原身寄居,加之这喂养之事皆是婢子与阿哥去承担的,也不知为何涂姬如今独独念挂帝君的好。看来涂姬割腕之事闹得颇大,连远在梵天游学的郡主也有耳闻,可见帝君的清誉尽毁了。话说,郡主此番归来可是要与帝君重修秦晋之好?”
“本郡主与帝君尚无旧情可言。”她虽非宽宏大量的神仙却也非心胸狭窄得不欲他得到幸福的,他若能幸福也算是了却她的一桩心愿。“对他,我已然看透。他是天宫真皇,这宫里自会有一票天妃、天嫔在,他爱谁、念谁,本就非我所能钳制的。他若能觅得良人,我也会诚心祝福。”
“凡人常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难得郡主竟能看开。婢子以为帝君也非无情之人,婢子随阿哥侍奉帝君这般多年,不曾听过帝君说过前人的一句不好,这般宽宏大量的神尊世间难觅。话说,郡主为何与帝君生分的?”幻影仙婢淡淡道,即便当初率先弃了帝君的那位凡女,帝君也不曾说过她半句不是。
“于旧爱而言,他委实是个厚道的神君。”当初乃是他勾陈帝君钟情于她,而她不过是被其精诚所至罢了,“这感情之事本非行军打仗,素来就不是你死我亡,各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诚然,我与帝君本就不大合适相濡以沫。”
“若非小帝后一直健在,诚然婢子也很是乐意重新撮合郡主与帝君的。郡主,你可曾记恨过帝君乃是个有家室的神君?”她虽未经历过**,但隐约感觉帝君与昭阳郡主之间仍有感情在,郡主不也亲口说一直信任帝君么?虽说帝君颇为生气,但她没有错过帝君听到郡主说“信任他”时眉宇间的喜悦。
“你们很是痛恨小帝后?竟巴不得她身归混沌?诚然,她也死过一回。”她把身子埋入水桶之中,她一回来就跟他吵架,可见涂姬之事已让他暗中怒火中烧。
“什么?”末尾的那句话,幻影仙婢听得不甚真切,从前韩林神官只道小帝后乃是骊山的夫子。“也谈不上恨与不恨,婢子与阿哥入宫之时,小帝后已去了游学。婢子不懂小帝后为何要这般糟蹋帝君的心意。”
“若你知晓他如何伤我,兴许你就不会这般偏颇。”小帝后,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她与他相识之时已知晓他早早纳了天嫔,那时的她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道自身不懂打马吊——无意来一场四人的角力赛,可随着日子渐长,她终是成了他猎艳名册中的一员。
勾陈帝君大抵历过多少桃花无人知晓,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凡女与姬灵上神,对于昔日的天嫔更像是不曾在他生命中那般。
至于涂姬,自她踏入南天门,一路上就没少听到仙娥仙童绘声绘色地描述涂姬如何不知廉耻高攀勾陈帝君。这些话,纵然是她这般心大之人听了也觉难堪,更遑论涂姬不过是个及笄之年的小神女。
这些话若是套用在昔日的九尾金狐仙帝姬身上,也不过是她的艳名战绩罢了,她的裙下之臣本就多如牛毛。许多时候,她也很是不懂这世间的男子到底要有多少女人才会觉得圆满,这就如她钧天的那位天帝表兄,这后宫已豢养了一票天妃、天嫔,却胆敢跟天后说此生最爱的便是那位蛟龙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