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出现的是江老爷子的一家。
男女老少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情,一家子其乐融融,江老爷子脸上挂着笑,被人推到院子里。
在葡萄藤的阴影下,江老爷子坐着晒太阳。
一边是他孙子在给曾孙洗脑:“唱戏好呀!以后会有好多人喜欢你。”
小孙子坐在椅子上有点坐不住,一会回头一会回头。
爷爷瞧见,直接沉着脸:“又想打游戏,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一会跟着其他哥哥姐姐去放炮去。”
“放炮有什么好玩的。”
江老爷子难得开口:“曾曾爷爷以前可都玩不到。”
手中抱着相册,爷爷正巧点到江老爷子年轻时拍摄的照片。
“瞧,你曾曾爷爷那会过年,可比现在好玩多了。”
“爷爷你又骗我。”
“怎么又骗你了?”
“那会都没你呢,你怎么知道好玩的。”
“……”
江老爷子的笑透了过来,带着笑声,画面还是晦朔,背景音还有爷爷的一句话。
“那当然是爷爷的爸爸说的。”
“曾爷爷也骗人。”
“那曾曾爷爷来跟你说说?”江老爷子的声音跟画面一起消散,重叠到那个战乱年代。
“要想上台,首先你们基本功就得扎实。”
老师傅站在台上训着,台下一个个精神奕奕。
人群中镜头锁定在俩人身上,老师傅说:“前头戏院今天忙,你们去前头帮忙跑跑腿。”
“师傅,今天该论我和小来上台当二路……”
“谁说的,你们这会基本功都还没练扎实就想上台,都老老实实的学着。”
争执的结果,是两人一起受罚,依旧去当跑腿的端茶递水。
被来看戏的一个军官瞧中江来,为他撑腰。
年前的最后一幕戏,江来跟张恒在有军官撑腰的情况下,成功能上台了。
却在上台刚露面,来捧场的军官被当场杀害。
军阀时期,你争我抢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没唱完江来跟张恒成了替罪羊,被戏院抓住赶出去,成了平息被杀军官一派怒气的筹码。
戏中,是年纪小的江来护着张恒。
江来说:“你武生靠的就是一身本事,不能有事,我不一样,我只要留着嗓子就能唱。”
没人会在乎两个戏子如何,打一顿泄气后就扔了出去。
军官死了,位置还空着,没人理会他们两人的死活。
第769章 正式当回角
现场,江老爷子跟张老爷子都来了。
坐在位置上,跟光大观众一样,望着由他们故事改变的电影。
六七十年过去了。
年轻时的一幕幕偶尔想去回想,都有点记不太清楚。
这会看到被演员呈现的一幕,两人仿佛又回到那一天。
天还下着大雪,两人拖着浑身伤,缩在军官院子外的墙角外抱在一起相互取暖,风在耳边呼啸而去。
那会浑身都在疼,倒是忘记冷是什么滋味。
最后是俩人拼着意志,在雪里面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
奔着去的方向,还是戏院。
那个时候的归宿感很强,即便是被戏院抛弃,俩人心里面出来后的第一个想法,还是回到戏院。
那是家。
谁能想到,刚从巷子绕到街上,戏院整个被烧,黑烟在落雪的情况十分显眼。
俩人想上去,最后被人死死拽着领子拖回去了。
是戏院的班主。
后面……
张老爷子眼睛有点模糊,有点记不太清了。
而电影剧本中,版主将二人找回,他们俩为军官的事情背上大过,自然也肩负起重振戏院的职责。
影片中,班主背着手,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只沉着声音说。
“往后,但凡你们还有一口气在,都只为戏院活。”
“爷爷,爷爷,这个人好坏呀。”儿童稚嫩的嗓音响起。
电影闪过一幕一幕春夏秋冬,曾经年轻消瘦的两人一步步的成长。
“可不能这么说,那是老祖宗。”年迈徐缓的声音响起,定格快闪后的画面:“他救过我。”
东躲西藏的日子中,戏院最终没办法在凌乱的城里求生,班主带着一群下乡,寻一隅安生。
新地方,民风淳朴漂泊许久的戏班人得到安定。
渐渐的人就生了惰性。
江来跟张恒都在小村庄里娶妻生子,外面战火连天,这个小地方给了他们安生。
新一年,在新生子降生的喜庆里度过。
然而开心没多久,性子越来越固执班主放不下心里执念。
即便是在小村庄里,赶着过年也编了一出戏。
木头瞧着板凳腿,筷子打着锅底,勉强抽出一曲,村里粗布剪的戏份不掩二人气质。
曾经的工具,逃跑时全丢了。
一个为了抢家伙事的人,最后生生丢了命。
村里没有娱乐方式,那一晚上,群村的人都聚在村口空地上,听着这群外来人咿咿呀呀唱着他们听不懂的调。
听不懂,不妨碍他们开心。
那天晚上散台,江来跟张恒穿着简陋戏服坐了大半夜。
“我总觉得,这么过下去不对。”江来仰头望着天。
“可现在出不去,外头太乱了。”张恒说:“有孩子了,我不敢闯。”
“我就是有点遗憾,学了这些年的戏,今天算是第一次正经上台。”
没有第一次那种紧张,全是激动。
“谁不是呢。”
“如今咱们也算是正式当了回角。”
“等明天咱们再跟班主说说,等稳定点,孩子大点,咱们肯定把戏班子重新建起来。”
“好!”
班主没等到第二天。
当天晚上吊死在自己屋里的房梁上。
学了多年,唱了多年,看了多年,今天这么个戏台是最简陋的。
他自觉对不起老祖宗,没脸再继续活下去。
戏班子到他手里,没了。
张老爷子抬起手,忽然握住身边江老。
心里想着,不知道今天这情景,老班主有没有看到。
班主的死刺激了两人。
本该是大红色的年,突然变成白色,披麻的就戏班子那几个。
江来跟张恒是在班主坟前立的誓。
有生之年,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把戏班子办起来。
……
现场气氛有些低沉。
开头唱的那一嗓子又起来了。
咿咿呀呀的想起来,画面晕开,装点整齐的戏台上,武生灵巧的耍着身手,待到落定,对面人正式唱起来。
后台,江二代偷看着,忍不住跟身边的人问。
“叔,你说我爸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上台?”
“你小子还嫩着呢,再学两年。”
“可我觉得不比他唱的差呀。”
“真本事学到手之后再说这话,有这时间不如乖乖去练习。”
蓄了胡子的江来一脸板正,江二代一瞧,立刻就站的笔直。
“爸,我这就去练,您等着,迟早这台下观众是为看我来的。”
仿佛一代经历太多痛苦,二代的画风明显不同,更轻松。
全身心受到父辈影响,都在为了追寻父亲的脚步而进步。
不过他们两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年初一,不过年。
他们的年,从初二开始。
在这特殊的年下,二代结合,三代出生。
孩子一步一步受到正规教育,新老思念的碰撞开始萌芽。
老一辈希望继承祖辈,新一辈希望追求时代的脚步。
一个抓一个躲。
等在外头混了几个年头失败后,再回家瞧见上了年纪的爷爷不断为戏院奔波,父亲风光背景后,三代想的有点多。
屈服现实,相亲结婚,继承父业。
直到儿子出声,才理解父亲当初的心情。
父亲仿佛看懂了什么,也不催着小辈再学,逢年过节见一面,有关于戏的事情绝口不提。
反倒是收了更多人,一个一个的从里面挑选。
让人惊喜的,是孩子最后选择跟戏曲有关的行业。
“当时你爸毕业说回来帮我时,我都傻眼了。”
小孩子还小,只想得到自己想的。
“爷爷,爷爷,爸爸也会让我去学吗?”
画面闪回最开始,太阳照射下的小院子中,隔代三人坐在一起。
爷爷抱着小孙子回答:“你喜欢吗?”
“喜欢!像曾曾爷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