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忍不住露出迷惑的表情,唐元珊也算是江湖老油条了,居然也会阴沟翻船被坑钱的培训机构洗脑。
沈青禾碰了碰唐元珊的手指,凑到她耳边,悄声说:“T台模特的选择必须与我们的设计理念契合,我建议您多听一听设计总监廖先生的意见。”
廖总监就坐在唐元珊的右手边,听到了这句话,侧身对沈青禾轻轻点了点头。
唐元珊沉思了片刻,明显听进去了,下半场很重视廖总监的意见。
一场面试持续到下午两点,最终敲定了六位年轻的女生。
新入职的模特今天回家休整,明天才正式报道。
中午,唐元珊做东,请大家吃了顿工作餐。俞修笑眯眯地对沈青禾说:“沈老师下午有空没?我们先交流交流?”
唐元珊也看过来。
沈青禾知道唐元珊最近比较焦虑,咬牙说:“听您的安排,我最近没有别的工作。”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沈青禾换上高跟鞋和裙子,微抬下巴,对着镜子,说:“我可能还需要再瘦两斤。”
回忆起前几年,不多不少96斤整才是她的巅峰状态。
“哇,你好有觉悟。”俞修已经自觉进入老师的状态:“来来来,手放腰上,我们一起走。”
沈青禾不理会他,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抬脚,俞修就意识到这个学生他教不了。
沈青禾的气质简直是得天独厚的优越,不同于千篇一律的优雅,她可以非常自如地根据不同的裙子风格调整自己的步态。
沈青禾一口气换了二十多套裙子,寻找记忆中的感觉。
T台像是她的老朋友,沈青禾需要与这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重新建立默契。
俞修身为老师,硬着头皮陪练。休息的间隙中,他递给沈青禾一瓶水:“完美!”
“谢谢。”沈青禾踢掉鞋子,倚在高脚凳上:“俞老师给点意见?”
俞修当然给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两人只是相互客套了几句,哈哈一笑。沈青禾拷贝了一份录像,拿着去找唐元珊邀功。
唐元珊看完录像,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好像还不错哈。”
沈青禾说:“我尽量不给您丢人。”
“我挺自豪的,我不在乎最后的评选结果,只要这场秀呈现出该有的效果,我就非常满足,你也不要有压力。”唐元珊又看了一遍录像,可惜道:“你要是当初没转业,现在早该红了吧!”
“红?哪有那么容易!”沈青禾说:“您可千万别抬举我。”
沈青禾脚上被鞋磨伤的地方贴满了创可贴,晚上下班时,沈青禾换了拖鞋,慢吞吞下楼。
田小蕾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吃饭吗?”
沈青禾说:“不吃。”
田小蕾:“那好吧,我自己去吃。”
沈青禾挂断田小蕾的电话,又累又饿,只想早点回家躺着休息。
麦穗的分公司与货仓连在一起,位置有一点偏僻,沈青禾夜视能力不太好,不喜欢在晚上开车,于是决定步行走过这段小路,在前面的街上打车回家。
窄路上光线暗,路灯接触也不好,时不时忽闪。沈青禾塞上耳机,哼着小调。
树影轻轻晃着,沈青禾走在路上发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横在前方,起初离得远时,看不清那是什么,沈青禾战战兢兢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辆侧翻的小跑车。
交通事故?
沈青禾看了一下车的位置,它应该是高速撞在路边石上导致翻车。车身已经扭曲变形了,车里不知道有没有人。
沈青禾打开手机手电筒,趴上去看。
驾驶位上没有人,副驾里有一个女人,头发披散下来,脸上还沾了血,触目惊心。
沈青禾不知她是死是活,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到现场需要一段时间,沈青禾打着手电筒往车里看:“喂,姐姐,还醒着吗?”
里面那人没反应。
沈青禾从碎掉的车窗伸进一只手,在那人鼻下感受了片刻,还有呼吸,应该是昏迷着。
沈青禾忽然觉得这人的侧脸有些面熟。
难道是认识的人?
沈青禾胆战心惊,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看清车里那女人的脸。
甘悦!!
沈青禾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想起给贺航打电话。
贺航没有接,也许是手机不在身边。
沈青禾在静夜中踱来踱去,每隔三分钟打一次电话,救护车警报声传来的那一霎,贺航的声音终于响起:“喂,对不起……”
“甘悦出车祸了。”
沈青禾耳边逐渐变得嘈杂,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贺航在说些什么,她稀里糊涂跟着上了救护车,发现甘悦的下身白色裙子几乎要被血浸透了。
贺航反复问了好几遍:“哪个医院?”
沈青禾机械地问医生:“哪个医院?”
急救医生忙碌中抽空回答:“慈恩。”
沈青禾对着电话那头重复一遍:“慈恩。”
贺航那边已经听到了,一脚油门轰下去。
甘悦在救护车上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准确的说,那不能称之为清醒,只是暂时睁开了眼睛,嘴里无意识的呢喃:“……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
沈青禾握住了她的指尖,轻轻说了句:“没事的,会没事的。”
甘悦转动眼珠看了她一眼,又昏睡过去。
沈青禾僵坐着,用麻木的双手错了搓脸。
医生问:“你们是朋友?”
沈青禾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不怎么熟,只是碰巧……”
当看到甘悦下半身染血的时候,沈青禾的大脑中忽然浮现出了熟悉的梦境,恍惚间,仿佛又见父亲那年轻的生命流逝在眼前。沈青禾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她只是难以接受死亡,尤其是年纪轻轻盛年早夭的惨剧。
第27章
慈恩医院,抢救室外,沈青禾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街上的车水长龙。
贺航捏了捏她的肩膀:“怎么样了?”
沈青禾:“还在抢救,医生说耽误时间太长了。”
贺航一下一下地敲着眉心,说:“是我的错,我一直不肯接她的电话。”
沈青禾抬头看着他:“我经过的时候,主驾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们要不要报警查一下这件事?”
贺航:“我知道,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沈青禾拉着贺航在公共长椅上坐下。
贺航低头看见她穿着拖鞋,脚上横七竖八贴了好几个创可贴,说:“今天麻烦你了。”
沈青禾客客气气:“应该的,换了别人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贺航沉默不语。
沈青禾心中不合时宜的产生一丝失落——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沈青禾轻轻将头靠在贺航的肩上,贺航没有拒绝。廊中寂静,针落可闻,沈青禾困倦极了,稍微眯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大门向两边滑开,贺航肩膀的肌肉一紧,沈青禾即刻睁开眼睛。
“谁是家属?”
贺航站起来:“我是。”
护士们推着甘悦去病房,贺航跟在医生身边询问情况。
“……病人没什么大问题,已经脱离危险,请问您是她的丈夫?”
“不,我是她哥。”
沈青禾目送他们转过楼梯拐角,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
贺航走出没多远,发现沈青禾没跟上来,一回头,人已经不见了。贺航拿着一堆检查报告,站在苍白的灯光下,心里莫名沉坠了一下。
沈青禾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厅,打包了两份甜粥和饭团。
时间已过凌晨,餐厅里空荡荡的,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壁灯。
忽然很想得到一个人怎么办?
想了解他的过去,想融入他的生活,想此后余生与他永远相依相偎。
沈青禾不愿意给别人造成困扰,却将自己赶紧了牛角尖里。她二十多岁的生命无滋无味,寡淡如水,自从认识了贺航,整颗心都要燃烧起来了。
沈青禾回到医院,贺航躺在陪床上却没闭眼。沈青禾问:“情况怎么样?”
“失血过多,医生说大约六个小时后能醒。”
“幸好没伤筋动骨。”沈青禾把手袋放在床头柜上:“给你买了点吃的。”
沈青禾怕他现在没胃口,然而贺航并不排斥食物,拆了一个饭团,几口填进肚子里。
沈青禾拖了把椅子坐下,望着病床上的甘悦,说:“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怎么长大后反倒疏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