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猜测他可能听到了有关雅西时尚的只言片语,说:“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你们公司的平面摄影师。”沈青禾夸赞道:“你们企业文化真的很有个性,在那样欢快的氛围下工作一定不觉得累。”
贺航:“雅西时尚的现任掌权者是个古板的家伙,幸亏她近些年来不大管事,大家才能轻松一些。”
沈青禾笑了:“詹女士吗?她是我的偶像!”
雅西时尚的创刊人詹荟女士,正是贺航的母亲。
沈青禾此时还不知道贺航的身份,谈起詹荟时,无比自然:“我读过詹荟的人物传记,因为性别,她一生都活在争议中。她几乎从来不谈感情,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刀光剑影的铁血传奇。”
贺航:“你知道吗?詹荟二十六岁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并养育了一个孩子。”
沈青禾:“我知道,詹荟的丈夫和孩子至今都是时尚圈的一个谜。”
贺航:“詹荟出门在外从不提及自己的家庭。”
沈青禾:“那将最大程度的弱化民众对她性别的偏见。”
贺航:“你想成为像詹荟那样的人吗?”
沈青禾:“喜欢一只鱼,不一定要成为鱼。我确实喜欢那样的人,但我更想活的轻松一点。”
车载音乐传出悠扬的口琴小调,像梦回八零年代的文艺片。
贺航:“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到私密的问题。
沈青禾说:“爸爸是消防员,妈妈是医生。”
都是平凡人。
贺航:“你一定很幸福。”
平凡家庭的幸福。
沈青禾:“当然,我的父母非常相爱。”
贺航随口问:“他们现在都在雅西?”
沈青禾面色如常,回答:“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北京。”
贺航:“抱歉。”
沈青禾:“不用抱歉,你并没有冒犯到我,我正打算向你吹嘘一下我的父母爱情呢。”
贺航:“洗耳恭听。”
沈青禾父母的爱情故事完全可以写成一本可歌可泣安人肺腑的催情大作,处处是感动,处处意难平。沈青禾有心想将故事始末完整的讲述出来,一张口,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沈青禾:“等以后有机会吧。”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到达山巅大剧院。
人山人海,贺航差点找不到停车位。
沈青禾说:“周空山的演唱会八点正式开始,将持续狂欢到凌晨一点半,我们先听一会儿,如果不感兴趣,可以提前离开,正好去桃核街吃宵夜。”
检票时,沈青禾核对位置——“G排19座,黄金位置呢,这两张票在黄牛手里起码能卖到五位数。”
贺航在嘈杂的人群中找到对应的位置,和沈青禾并排而坐,由于两人距离太近,贺航靠着沈青禾的身边,说话不用太大声,轻而易举能传进沈青禾的耳朵里。
贺航说:“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在时代广场背着吉他和音箱给我解围,你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沈青禾:“一般般,勉强能拿得出手而已。”
“你喜欢唱谁的歌?”
“我喜欢唱民谣,不专业,瞎唱。”沈青禾贴着贺航的耳朵,问:“你想听吗?”
贺航一时没说话。
沈青禾认为他想,于是说:“一会儿去桃核街,找个酒吧我让你点歌。”
演唱会开始后,贺航终于亲身体会了一把当代年轻人追星的狂热。
周空山的出场伴随着惊天泣地的尖叫声,姑娘们仿佛是铁嗓。
只会扯着嗓子喊啊啊啊啊啊。
沈青禾:“手伸出来。”
贺航照做:“干什么?”
沈青禾在他手心里放了一对橡胶耳塞,“不用谢。”
贺航:“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沈青禾:“出发之前。”
说着,她又拿出一对耳塞塞进自己耳朵里:“因为青年旅舍晚上会很吵,我怕晚上休息不好。”
贺航:“谢谢。”
沈青禾已经塞上耳朵听不见了。
相邻座的观众捅了捅贺航:“不好意思,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们俩为什么要带着耳塞来听演唱会?”
是啊,为什么呢,贺航困惑地捏了捏眉心。
听了一首歌的时间,二人猫着腰,一前一后溜了。
贺航车开到山脚下,甚至还能听到山巅上震耳欲聋的应援声。
“直接去桃核街。”
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小巷纵穿白令河南北,巷子两侧商铺鳞次栉比,美食荟萃。
小巷深处有书屋、酒吧和茶吧。
白令河酒吧无疑是这条街上最出名的酒吧,许多旅行达人都在个人攻略上推荐过。
沈青禾在街头买冰淇淋吃,边走边问:“你知道白令河酒吧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贺航:“不知道,没了解过。”
沈青禾:“是驻唱的十二个绝美小哥哥,和七个神仙颜值的调酒师。”
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沈青禾把剩下的半口冰淇淋叼了,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奇丑无比的黑框平光镜戴在脸上。
贺航以惊悚的目光望着她。
沈青禾一本正经:“我这是去蓝光眼镜,酒吧里的灯光太闪,我怕伤到眼睛。”
贺航:“……”我信了你的邪。
进门时,酒吧内的客人并不多,有闲有钱的游客都被周空山的演唱会吸引去了。
沈青禾拉着贺航找了个角落里的卡座,服务生递上酒单,沈青禾瞄了一眼,就递给了贺航。
“你喝吗?”
贺航:“我开车。”
沈青禾歪着头看他:“那你帮我点一杯吧。”
贺航点了一杯熔岩。
这酒中上层是热烈的红色,下层灰蒙蒙的蓝色,冰块投进去,酒液骤然翻涌,细密的气泡上下沸腾,像极了燃烧的岩浆。
服务生笑着说:“今天的调酒师是雪莱,希望对您的口味。”
沈青禾:“长得帅吗?”
服务生指向吧台:“你看那边。”
趁人不注意,沈青禾悄悄与贺航咬耳朵:“他想把我发展成雪莱的粉丝。”
贺航:“嗯,酒吧的老板很会营销。”
沈青禾当着贺航的面,一口闷了酒,然后借了酒吧的吉他,上台唱了首斑马。沈青禾只唱一首,唱完就下台,调酒师雪莱在人群中拦了她一下。
“青禾?好久不见。”雪莱是个温柔的男孩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戴上眼镜了,这可不符合你的品位。”
沈青禾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打扮成这个样子,就该知道我不想被你们认出来,以后有空再找你叙旧。”
第15章
晚上,沈青禾衣衫整齐地躺在上铺,贺航同样衣衫整齐地躺在下铺。
无论谁翻身都能惊动到对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黑暗中,贺航双手枕在后脑勺,主动发问:“你和白令河酒吧是怎么回事?”
沈青禾茫然地顶着天花板:“你看出来了?”
贺航:“我看见了。”看见她和一个调酒师急匆匆聊了几句,然后忙不迭溜了。
沈青禾叹了口气:“我曾经兼职在白令河酒吧唱歌,后来酒吧红了,男女区别对待,男生工资翻倍增长,女生工资原地踏步,我就撂挑子走了。酒吧里有熟人,但我不想碰面。”
贺航:“你很穷?”
沈青禾:“我很有钱,可以请你吃饭。”
贺航:“你年纪轻轻,怎么到处打工?”
沈青禾:“趁年轻,赚钱的门路多多益善。倒是你们,自由职业一定很自由吧。”
贺航:“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职业,也有很多人抱怨自由职业不稳定。”
沈青禾:“你呢?”
贺航:“我很喜欢。”
沈青禾:“喜欢就好。”
下半夜了,演唱会散场,追星的年轻人陆陆续续回到旅舍,他们精力旺盛,还不想睡觉,于是三五成群聚在院子里打牌聊天。
沈青禾戴上耳塞,很快睡了过去。
陌生的地方,她保持浅眠状态,意识似醒非醒之间,仿佛又陷入了无穷尽的梦境中。
烈火灼身,张扬的火舌乘风而起,铺天盖地几乎能融化一切。一个穿着消防队服的男人站在火海中,身姿挺拔,看不清面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漂亮的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呀?”
沈青禾在梦中只有三四岁的模样,伸出莲藕一样白嫩的小胳膊,蹒跚着向前,试图去抓住那个可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