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扇替她簪上最后一支金簪,捧着铜镜对着她照了照,道:“娘娘,今日你肯定能够让所有的男人惊艳,所有的女人嫉妒!”
海棠很满意这身装扮,抬头看了一眼银扇夸张的表情,调侃道:“如果有人不惊艳,不嫉妒,本宫唯你是问。”
“啊?”
海棠才不管侍女的纠结,她领着人直奔前门,和杨执、杨熙父子会和。
恰逢初春时节,宫中也是一片萧条,猛然出现一抹火红的身影,驱除了春日的寒冷,是这天地间最亮眼的风景。
杨执看着一身红裳的女子渐渐走近,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待到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方才收敛神色。
对于海棠让他失神这件事情,他略微有些羞恼,肃着脸道:“如今国库紧张,上至朕与太子,下至百官,都要求俭朴大方,以减少开支。身为后妃,自当为表率,你为何做如此打扮?”
这是斥责?
海棠有些看不懂这位帝王,像人格分裂一样,一会儿捧着她,给她升位份,一会儿又为这些小事指责她。
而为海棠梳妆打扮的银扇一下脸白了,似乎受了惊吓,颤抖着双腿欲跪伏请罪。
海棠略微换了个站姿,挡下了她的屈膝,笑道:“陛下误会了,妾这身衣裳虽亮眼,却是最普通的料子,值不了几个钱。”
杨执上下打量了一眼,神色尴尬,这布料的确普通。一般的贵族日常穿着都比这好,海棠为美人时,他的确没有什么赏赐。但是海棠胜在容颜艳丽,气质高贵,随便穿着也能惊艳一片。
“花灯节快开始了,别误了时辰。”
他在海棠面前丢了脸,不想和她再搭话,领着杨熙在前面走,为他细心地讲解京都的风土人情。
这父子俩在前,海棠孤单地在后,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分割开来。
越是往前走,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杨执指着街旁的精美花灯,和杨熙说起了往事,道:“当年,我和你母后也是在这样热闹的花灯节相识的,她就像误入人间的仙子。那时候你母后披着白色的狐裘斗篷在人群中穿梭,引得京都的少年郎频回首,而她却不自知。”
这个母后肯定不是海棠,而是杨熙的生母林凤舞。
杨熙好奇地问道:“那父皇和母后是怎么相遇的?”
“她迷路了,寻找好友的时候,不小心撞入了我的怀里……”
忆及往事,杨执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为朽木般的身体注入了一股活力,眼眸变得闪闪发光。
他自得地说道:“当年,同行的皇子、世家子那么多,你母后却唯独撞到了我,可见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杨执说起林凤舞的语调越是温柔甜蜜,对于原主来说越是讽刺,越是残忍,海棠默默地跟着,自娱自乐地看着漂亮的花灯,走马观花般地看着别人猜灯谜,对这个便宜丈夫和儿子无感。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无法忍受,为她感到不值,银扇忍不住叫道:“娘娘!”
海棠偏头看了过来,银扇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而引起了前面杨执和杨熙父子回头,似乎对于侍女的惊呼不悦。
海棠道:“陛下见谅!”
她瞟了眼金屏和银扇二人,道:“这两个丫头随我入宫两年,再一次见到京都的花灯盛景,一时兴奋,言语间惊扰了陛下与太子。”
杨执眉头一松,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朕准许你们自由行走,不必跟着朕与太子。”
“多谢陛下恩典。”
海棠没有和杨执客气,转身就要带着人走,却被杨执身边的内侍徐通拦了下来。
“杜贵人且留步,臣还有一事告知。”
海棠挑眉,道:“请讲。”
徐通略微粉白的脸一笑,带着几分阴柔,道:“陛下没有和贵人约定会和的地点,臣担心贵人,想叮咛两句。玉带河边停泊的四号船是咱们订下的,贵人可要记好了,待会儿乘四号船游河赏花灯。”
本朝花灯节中有一大盛景,便是乘船顺着玉带河下行,观赏两岸的花灯。他们此次出来也不例外,订下了一艘船,专门供他们出行。
“本宫记好了,多谢公公美意。”
海棠谢过徐通,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队伍,一路走走停停,穿梭在人群之中。
她带着两个侍女逛街市,寻找昨日偶然瞥见的海棠花灯,却一直未能找到,颇有几分遗憾。
待到差不多约定的时刻,海棠领着侍女往玉带河边走去,一路寻着四号游船。
途中偶尔遇到三五成群的游人,说说笑笑,海棠与他们擦肩而过,都被他们的喜悦渲染。
银扇欢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和海棠说着趣事,一时没有注意脚下,身子一歪,惊呼道:“啊……有鬼!”
世上哪里真的有鬼,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罢了。金屏属于不信的那一类人,她立刻抢了两步,拦在海棠面前,拉开银扇,呵斥道:“谁在装神弄鬼?”
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应。
昏暗的河堤边,灯火摇曳,若明若暗,节日的喧嚣渐渐远去。枯柳树下,三女警惕地盯着那模糊的一团,似乎有个人躺在树下,微微蜷缩着手臂。
海棠蹲了下来,淡淡的酒味飘到鼻端,是眼前人身上散发过来的。难道是个醉鬼?
她抛下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辨认着对方模糊的脸庞,倏然一笑,道:“不用担心,是个熟人。”
银扇大着胆子走近,睁大眼睛打量了几眼,惊呼道:“这不是那个道……李观公子?他怎么在这里?”
对于李观的出现,海棠似乎在意料之中,银扇只是简单的好奇,唯有金屏认真思考着。
“娘娘,李公子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清贵之气!”
总之,不像娘娘的兄长杜明扬公子说的,只是贫寒的读书人。那么他倒在这里,其中的麻烦必定不小。
海棠道:“金屏都能看出清贵之气了?要不……你让哥哥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笑着调侃金屏,海棠已经伸手去拍李观的脸庞,不管这个人为什么倒在这里,还是叫醒为好。
她的手掌刚刚触碰到李观的脸颊,就被强劲有力的大手握住,倒在柳树下的人睁着眼眸,正直直地盯着海棠。
哦豁,动手拍脸被抓了个现行。
海棠想起两个人之间的误会,有心解释两句,道:“我不是想偷偷地摸摸你,是想叫醒你,现在天气寒冷,睡在野外容易受风……”
突然,地上的人手臂一收,海棠顺势一歪,被带到了李观的怀里,她微微愣住了,这个人不是一向注重清誉吗?
太反常了!
没等劝说两句,海棠察觉到后背的异样,身体一僵。一双手胡乱在她后背上摸索,时而强劲有力,时而温柔暧昧,引得她身体微颤,娇躯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海棠咬牙切齿地道:“放手!”
李观似乎没有听见,没有放手,反而得寸进尺了。他微微凑近海棠,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嘴唇摩挲着她细白的肌肤,偶尔落下轻吻,宛如蜻蜓点水。
银扇捂着嘴巴,愣怔地看着,她们家娘娘这是被欺负了?
金屏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替海棠解围,而越是阻拦,李观的手劲越是大,掐着海棠的腰肢,不肯放开她。
“登徒浪子,快放开我们家娘娘!”
银扇呵斥一声,直接动手去掰,一副誓死守护海棠的模样。
明明是弱不胜衣的书生,手劲却大的吓人,三个人联手都没能掰开他的手臂。
海棠被他这么强势的抱着,又是亲吻骚扰着,心里着急,也没办法。
又是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海棠察觉到他不同正常人的热度,又失去了神志,难道他又被人下药了?这……不会这么悲催吧?
“银扇,从我荷包里拿出白色瓷瓶,倒一粒碧绿色的药丸,喂给李公子。”
今日不给他吃药丸,她迟早要完。
码头,游船之上,杨执和杨熙父子正在船头对弈,此情此景,怡然自乐。
但是,谈论的话题却是不同的画风。
“熙儿,当今之势,一旦父皇出了意外,最有可能成为你的竞争对手的,便是你的皇叔清河王。”
清河王杨择,便是先皇最喜欢的皇子,今上杨执的兄弟。一直野心勃勃,却又缺了几分气运与机遇,与皇位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