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撞到了站在边上满脸不耐烦的阿帕基,脸后知后觉烫得快要冒烟。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
哭哭啼啼的对福葛说了什么?!
他又没死!
而且……而且【黄金体验】可以治疗!【黄金体验】可以治疗!【黄金体验】可以治疗!
该死,我再也不会忘记这件事了……
那边原本奄奄一息的福葛倚靠在慈祥的金发教父怀中,脸上浮现出了惊惧的神色。
相反,教父无比温柔地望着他,轻声提醒:“应该会很疼,不过福葛……为了伊莱,这点疼痛你能忍住吧?”
“等等、乔鲁诺、我——别——啊啊啊啊啊啊——轻一点!疼死了!!!”
久病初愈
我迎来了人生迄今为止最久的一次休假,一个月,不带薪。
……但无所谓,我又不缺钱。
我杀了阿方索,完成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身体终于不再紧绷地彻底放松乃至慵懒的地步,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于是趁着休假,干脆抽空独自一人去墓地看望了卡巴雷。
将白色的花束堆放在了墓碑前其他的鲜花之上后,我默默站在那里,泪水流尽的双眼发热发胀地盯着医生那张严肃却不失温柔的黑白照片,嗓子像是干涸般,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挤不出。
W……死了。
没有真实感。
那一天发生的的事太过突然,我不敢去仔细回忆,W死亡的事实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模糊的梦。
他只是在爆.破中消失退场,他说给我自由,真正得到自由和解救的人其实是他。
最后他的笑容那么干净透彻,仿佛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寻求的最好结局。
内心早就清楚意识到我向来没办法阻止他的离开,我永远无法束缚这个人,因此并不觉得后悔和失望,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怀,以及……无奈。
“卡巴雷,老家伙。”照片中的医生一如曾经活着的那样,严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这时有风吹过,将他墓碑前白色雏菊的花瓣吹得摇曳,露水像泪珠般滚落,我却没再哭泣,甚至松一口气地笑起来:“你在笑我吗?如你所愿啦,我……终于和他告别了。”
人的一生,会出现那么多人,并非所有人都会留下,他们带着使命前来,在完成后离开。
我终于自由了。
W也是。
那之后我没有去过PASSION,没有工作,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整整两周,就像普通人那样早起早睡,一日三餐,偶尔出门去超市采购,夜晚来临时瘫倒在沙发上看书或电视,就算不困,到了十点也会熄灯躺在床上努力睡着。
1月14日,最难捱的那个日子,那不勒斯下起了一场大雨,春雷像是这个漫长冬季寒冷最后的叫嚣吵得人无法入睡。
我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那么久以来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倒下,发起了高烧。
至少有两年多我都没有病过一次,终于得到休假的躯体安心尽情释放着热意,像是要连同体内剩余的过量悲伤一起逃离这具疲惫不堪的躯体,在春雨中将灵魂一起冲刷洗涤干净后,迎接新生。
总之,我病得很惨烈,整晚因为病痛的折磨无法入睡,一直挨到了天亮打算去医院,却连起床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陷入了昏迷。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我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伊莱不会死了吧、就是那个、自、自杀?——”
“闭上你的乌鸦嘴,纳兰迦!米斯达你在干什么?你没有她家钥匙吗?”
“我、我怎么会有?我是说我们都分手了……”
“?没分手前你有过吗?”
“呜你别再说了阿帕基……”
“布加拉提!我找到了!地毯下有备用钥匙!”
“特里休,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
什么……什么玩意儿?
我挣扎出最后一点清晰的意识,生出一股无力的烦躁感。
然后听到房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似乎有一堆人涌进了房间,有人急切地来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用尽力气睁开快要粘在一起的眼皮,看到了一抹亮眼的粉红色,是特里休。
“天啊,她发烧了,烧得好严重!”美女歌手的声音满是担忧和惊恐。
“米斯达?别愣着了,她家的药放在哪?”阿帕基不耐烦的声音又在催促着。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进来过——”
“什么!?”
“呜呜呜呜……”
……好烦,要不是我病得太严重,大概已经跳起来打人了。
这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总之最后我被特里休从床上挖了起来,强行喂了水吃了东西,虽然虚弱但总算能勉强躺着,眼看着阿帕基翻箱倒柜地犹如老母亲般——怎么是母亲?——给我收拾房间顺便寻找药。
他打开一个又一个的柜子,终于忍不住暴怒了:“怎么……怎么全是烟和酒?!”
然后不顾我的反抗把这些东西都没收了。
我又气又无奈地瘫倒在床上,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某个更加暴躁的金发男身影?
福葛竟然没来探望我?!我都快病死了!阿帕基都来了他没来?!
“福葛呢?”我有气无力地问。
“他忙得很,”阿帕基没好气地把酒瓶捆到一起,也不知道打算怎么处理,头也不回地答道:“他要去追阿方索那批货,还要去西班牙解决剩余的残党。”
“就他一个人?你们怎么这么闲?”
“怎么,你担心他?”阿帕基猛地回过头皱眉打量我,忽然嘲讽地笑了,语气刁钻地问:“你为什么只问福葛?你就不问问乔鲁诺怎么没来吗?”
“我……”我梗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反应迟钝地怼回去:“教父那么忙,有必要问吗?再说了有你关心他就足够了。”
“滚!我一点也不关心乔鲁诺!!!”
眼看我和阿帕基就要开始隔空对骂,特里休连忙挤到我们中间,她坐在我的床边,忽然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给我,神秘兮兮地笑着说:“伊莱,你看,这是乔鲁诺让我带给你的。”
“哦我的上帝,”我棒读浮夸地露出欣喜的笑容,伸手接过来:“屑老板终于良心发现了?这是做什么,奖金打卡上就好了,怎么还给现金呢?”
我在阿帕基嘲讽的目光中拆开了信封,发现自己果然想多了。
信封里面装的不是钱,而是一叠五花八门或新或旧的……明信片?
我一张张地迅速翻看,然后就愣住了。
这些……全是寄给我的明信片。有去年的,有前年的,有新年的,有万圣节圣诞节的,有国庆日的,甚至还有万圣节的……
总之,差不多是最近五六年,来自我曾经那些朋友寄给我的明信片,各式各样。
那上面或陌生或熟悉的字迹无一都在亲切问候着:
——伊莱,你还好吗?有空请给我回信吧。
——伊莱,我们很想念你,希望你一切都好。
——伊莱,很久不见了,有空回波西塔诺找我们呀。
——伊莱,一直没有你的消息,甚是想念。
——伊莱,等你回来,你永远的朋友。
“怎么,这什么,这怎么回事……”我怔怔地抓着不知不觉散落一床的明信片和信件,嗓音不受控制地含糊起来,为了掩饰只好不耐烦地抱怨:“GIOGIO从哪里搞来这些破玩意儿的?还不如给钱。”
教父永远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他是想告诉我……别再忽视身边的人吗?
一直都有,我的身边一直都有着关心我、等待我向他们伸手的人们。
我放下明信片,忍不住抱起了一边开着的电脑,上面还停留在W再也不会更新的社交主页上。
我深吸一口气,退出了他的主页,画面跳转回到了我自己的主页,在始终被我忽视的页脚,跳转着鲜红的提示,显示着快要爆满的私信,和那些明信片一样,是长久以来一直被我忽视却始终存在着的温暖和善意。
沉吟片刻,双手自然地抚上了键盘,轻轻敲打出了一行字:
【我回来了。】
W走了。
但伊莱德文……终于回来了。
特里休是跟着布加拉提一起走的,纳兰迦在搜刮了我家一圈后没能发现任何他感兴趣的食物,也失望地被阿帕基连带着我的烟酒一起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