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受。”
向他人敞开心扉,向他人寻求帮助——这同样是医生对我的期望。
我会照做。
参加完葬礼,我没给自己调整的时间,按照计划第二天就要跟着阿帕基进行对沃梅罗区爆炸事件的追溯调查。
但是当晚我被特里休约出来喝酒了。
“我不能喝,我明天有重要的工作。”我无奈地看着面前郁郁寡欢的美女歌手,劝说道:“你找纳兰迦吧。”
“不行,他和布加拉提是一伙的。”特里休小声嘟哝着,拖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硬是在吧台边坐下,朝酒保打了个响指。
“你和布加拉提怎么了?”
我顺势问了一嘴,然后就后悔了。因为特里休立即露出了【你想听?】【太好了那我和你说说吧】的热切表情,开始伏特加兑朗姆酒。
我们显然都高估了彼此的酒量,一瓶酒还没见底,我和特里休都差不多晕了。
“……你明白了吗?”粉发美女脸颊通红,愤愤地把酒杯重重拍在桌子上,委屈巴巴地向我哭诉:“他们亲卫队都是一伙的!”
“嗯……对。”我迷迷糊糊地点头,“都是狗男人。包括GIOGIO。”
“布加拉提很好,真的很好,”特里休低头闷声说,然后又提高嗓门冲我喊:“可是我永远排在阿帕基之后!”
“?!”
“排在阿帕基、乔鲁诺、福葛、纳兰迦、米斯达之后……排在工作之后。”特里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那么爱他!我不能忍受我排在其他人之后!”
“男人就是这样的。男人和女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啊,特里休。”我语重心长地回握她的手,视线却已经不能聚焦了,还是坚持劝说道:“他很爱你,对你很好,已经足够了。至少你是他最爱的女人。”
特里休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懵懵地点头,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沮丧了。
我看着这个傻姑娘一滴伏特加兑一杯冰块继续喝的认真模样,心情忽然轻松愉快了许多。
看啊,卡巴雷,我做到了,我又能像从前那样听人倾诉并且安慰其他人了。
我在变好,我在照你说的去做,你看到了吗……
“伊莱,别哭了,别哭啦。”特里休突然回过头来,捧着我的脸不断轻声哄,“我在呢,你有难过的事,也可以告诉我呀。”
我看着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没头没脑地哽咽道:“医生死了。”
“什么?什么医生?”
“我重要的人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W也没有了,医生也没有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还有我呀。”特里休慌慌张张地抱着我。
然后我们两个开始抱着彼此疯哭,布加拉提赶到的时候甚至都还没过12点。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刚才还在和我疯狂抱怨的特里休一把钻到了斑点白西服男人的怀里,带着酒后的娇憨轻声嘟嘟:“你怎么才来……”
布加拉提扶着特里休,尴尬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还是没松手,轻声道:“回去吧,我送你。”
特里休从他怀里忽然敏捷矫健地跳开,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像是在为我愤愤不平地大声质问:“那伊莱呢?我有你送,那伊莱怎么办?”
是啊,特里休有布加拉提,我什么也没有。
我回过神来又抱着特里休开始哭。
纵使一向温和又沉稳的布加拉提也快要疯了,他费尽力气撕扯开几乎粘在我身上的特里休,安抚道:“我们先送伊莱回家,然后送你。”
布加拉提真的很好,他耐心地忍受着一路上我和特里休间歇性的哭声,把我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前特里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深情地对我说:“伊莱,记住,我永远爱你。”
“嗯嗯好的好的。”
我在布加拉提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感觉酒好像都醒了,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才走到楼梯口,又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因为我远远地看到了,米斯达等在我家门口的身影。
他怎么会来?他来干嘛?哦对,是要说说衣柜那件事吗?我应该和他说点什么……不行,至少今天不能和他谈话,我怕自己酒精冲脑一个激动动手把他杀了。
这么想着我蹑手蹑脚退回了路边,布加拉提已经驱车带着特里休走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我晕晕乎乎地吹着冷风,脚下绊到了什么,随即就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朝后仰倒摔去,但没摔倒,被人扶住了。
“福葛?”我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金发男人,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你也是来找我的?”
“你在说什么啊?”他烦躁又嫌弃地打量着我:“我在回家路上……你说也?你住这?你喝酒了?你不回家在马路上乱晃什么?”
他怎么总有这么多问题,我头好疼,我先回答哪个?
……算了不回答了,福葛并不重要。关键问题是现在米斯达在,我回不去。早知道当时租房子就租4楼了,我该怎么办——
我猛地回过神,连忙问:“你刚才说,你在回家路上,你家离这里很近吗?”
“很近——干嘛?”
“我今晚能睡你家吗?我可以睡沙发。”
“……滚你X的!”福葛莫名其妙暴怒了。
他还想骂更多,被我一把捂住了嘴:“小声点,别被米斯达听到。”
“米斯达是怎么回事?”福葛推开我的手,瞪着眼睛又开始质问了。
“他堵在我家门口,我回不去。”
“?你在躲他?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好好谈谈?”
“现在不能啊,你看不出来吗,我喝多了。”我理所当然地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认真地对面前的人解释:“你现在放我回去,我怕我会直接睡了米斯达。所以……我能睡沙发吗?”
“你做梦!!!”
睡沙发是不可能的。我和福葛的关系还没到能活着进他家的地步,但出于同事之间的关爱,他最终决定背着路都走不了的我去酒店。
“谢谢,潘纳科达,你人真好。”我趴在他背上含糊地棒读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酒店房间你提前预定了吗?”
“我他妈——”福葛猛地停下脚步,看上去是打算把我往路边电线杆甩去。
我牢牢扒在他背上,连忙换了更加诚恳的语气声情并茂道:“我发自内心地感谢你,福葛,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扔在路边……或者趁我喝多了把我弄死。”
“我的确这样想过,要不是因为你现在是亲卫队的人……你闭嘴吧伊莱德文,你就连道谢听起来都是在讽刺。”
“对不起……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空气突然沉默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福葛突然没有语气地问:“为什么喝酒。”
“因为——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想想还是作罢了,要从头解释卡巴雷的事有点麻烦,而且我也不愿意再具体回忆失去他的痛苦。
“少喝点吧,你喝多了以后像个疯子。”
“你不喝也像。”我几乎条件反射接上了他的话。
原以为这个人又要暴怒,谁知这一次他没有。
比起开车,福葛背人的技术显然更好,他走得有点慢又很平稳,我渐渐都快困得睡着的时候,只听他突然说:“下雪了,是白色圣诞。”
我愣愣地抬头,才发现天空已经飘满了雪花,夜晚的街道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落雪也没有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原来今天是圣诞吗,一直沉迷工作都没注意日子。
“想要礼物。”我突兀地开口道。
“你不配,只有好孩子才会有礼物。”
福葛无心地怼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被他戳中了什么点,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疯狂掉下来。
“我不配。”我沮丧地带着哭腔小声说,“如果医生还在,他会准备姜饼糖给我。”
“……”
“没有了。以后都没有了啊。”
越来越多的眼泪掉下来,我连擦都来不及。
福葛把我扔到酒店房间甩手就走了,酒劲彻底冲上了头,我艰难地自己爬到厕所吐了好一会儿,连衣服都吐脏了,只好脱掉扔到水池里,走出房间打算找找浴袍什么可以穿的东西。
正当我思考明天穿什么上班以及醒来后怎么面对米斯达的时候,房间门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