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那是……米斯达?你们怎么又搞在一起了?”福葛朝窗户外看着,一边质问我。
“你闭嘴!”我转身捂着他的嘴把他从窗户边拽开,“看了还不知道吗?我在躲他。”
等等……我为什么要躲?我连老板都睡了,还怕区区一个亲卫队吗?
分手的理由我也解释过了,说实话他和艾达有没有上床和我根本不在乎,实在是躲衣柜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太过屈辱了。
脑海迅速回顾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已经没有那种痛苦的压迫感了,留下的只是隐隐的困惑和混乱。
果然还是需要找卡巴雷医生谈谈——
“唔——伊莱德文!”被我捂着嘴几乎无法呼吸的福葛忍无可忍地推开了我:“你到底要干嘛?”
我平复了下心情,微笑着安抚福葛:“不干嘛,暂时别告诉米斯达你看到了我,作为报答,这周休假日我让一天给你。”
“不需——”
“潘纳科达,所以你周六有时间吗?你想去哪儿?”
“滚啊!!!”
滚出福葛的办公室后我没作停留,径直赶往了沃梅罗去找卡巴雷医生。一边思考着这一次该如何开口。
说我原本打算睡前男友,最后却睡了老板吗?
医生应该不会被气死吧,虽然我没有听他的劝告靠近了乔鲁诺,但事实证明什么也没发生。
他不是W,他们并不相像,所以什么也不会发生。
出租车停在了坡道下,今天的天气很好,午后阳光明媚,昨夜大雨的痕迹已经丝毫看不到丁点,但或许是雨水的关系让空气格外新鲜怡人。我保持着还算轻快的心情一直沿着坡道向上慢慢走着,突然感受到了异常。
并非旅游旺季的沃梅罗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大多和我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脸上充满了惊恐,越接近医生的诊所,气氛越紧张凝重。
一直走到了拐向居民住宅区的小道,我忽然就明白了。
整个居民区都被封了起来,每个道路口都站着一两个身穿荧光条纹制服的巡警,正在不停忙碌地指挥着,坡道的尽头还停着数量救护车。
越过人群,朝狭隘的居民宅间看过去,那家小诊所的招牌已经看不到了。
……卡巴雷医生!?
“请求支援!不能再放人随意离开了,爆炸是人为的!位置圣玛帝诺修道院,伤亡还在——等等!小姐,你现在不能进去、太危险了!”忙的焦头烂额的小巡警一边抓着通讯机一边伸手把打算闯入的我拦住。
我拼命挣扎着撞倒了巡警,一把扯开松松垮垮的警戒线,径直穿过四散的人群朝诊所跑去,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惊恐地跑过,我来不及躲闪,被撞得摔倒在地。
那家隐蔽在狭隘居民宅间的不起眼诊所已经彻底毁了,只剩下一楼的入口,楼梯在二楼中间拦腰截断,红色斑驳的外墙瘫了几乎一整面,从我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房间的布置。
蓝色的墙,灰白的天花板,窗边的花瓶不见了,黑色书架上的石塑歪七扭八散落了大半。
而那个拿着始终和记事板,始终面无表情站在那等着我的灰发男人不见身影。
“女士,这里不能进入,太危险了,请你去外面等!”身后的巡警已经跟了上来,拼命把我往外扯。
“他、医生、这里的医生——”我语无伦次地指着诊所转头疯狂抓着对方的衣襟追问起来:“他人呢?你们救他了吗?!他是我的医生、是我重要的人——他——”
“你冷静点,请到这边来……”
浑浑噩噩间我被人带离了现场,这之间巡警把我交给了谁,又好像有人问话,然后我又被带到了别处,又有人来问话……总之一切太混乱了,眼前看到的是受伤被担架抬走的人,有的轻伤,有的快死了,但我还是没找到卡巴雷。
“是人为的,”有人在一边小声交谈:“听说是个du贩子惹了事,到底是哪个黑帮,做得也太绝了,这里本来就人口密集,房屋结构拥挤,一下子倒了一片……”
黑帮?du贩?
我咬牙握紧了拳头,现在没有办法思考这些意外的情报,我只想找到卡巴雷!
“女士,这边,”有个温柔的女医生上前扶着我,往救护车后走,“伤员基本都在这里了,上头已经加派人手了,我们会尽力的——”
她话还没说完,我终于找到了卡巴雷。
他是刚被人用担架抬过来的。
在看到他的瞬间我捂住了嘴,还是没忍住从嗓子里迸发出了哭叫声。
太惨烈了。
如果不是他披着白色的大褂以及胸前那副黑框眼镜,我几乎认不出他来。
“卡巴雷!卡巴雷!”我冲上去抓住了担架的边缘,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苍老的半张脸满是血迹,额发的位置有个不小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灰白色的头发染得又黑又红,在他左边肋骨下还有更重的伤,那里像是被什么刺穿了,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鲜红的血液像从泉眼里不断涌出,卡巴雷消瘦的手正无力颤抖地试图捂住伤口。
“重伤!是重伤!快叫人过来!”抬担架的人将他小心放在了救护车里,嘶声力竭地跑去喊人了。
我手忙脚乱地脱下了外套,帮着他一起徒劳地想要捂住伤口。
“伊莱德文小姐……”卡巴雷叹息般轻轻地呼唤着我,“你难得……准时了一次。可惜……”
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浸透了他白色染血的大褂。
“你不会死的,”我一边哭一边抓住他的手,害怕和绝望瞬间吸走了我身体所有的力气和温度,我双腿发软几乎跪倒在地,血液拼命向上涌去,几乎撑爆大脑般疼痛着:“我有话和你说,好多事,发生了好多事,你不能死。”
“说吧,伊莱德文小姐,时间或许不多了,我要尽可能地……再最后帮你一次。”男人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他不像是医生,倒像是个温柔的长者,在安抚哭泣的小孩。
我想反驳他,但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我又该说点什么?
天啊,看看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要怎么把昨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我很好,我好多了……我没再看W的社交主页,我在努力和其他人接触,我把他们和W分开。我还是很想W,可我在改了,我在变好了,医生,你不会死的,你要看着我好起来啊!”我越哭越大声,像是为了让他安心只好拼命找些好事告诉他,“还有很多事我想不明白,如果你不在的话,谁来指引我?卡巴雷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
“伊莱德文小姐,”即使受了重伤,医生的声音依然平稳又低沉,他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听他说:“人的一生中,会出现很多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他们或许是带着使命出现的,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就会离开。”
“……”我的眼泪不停掉着,不停掉着。
这该死的老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些道理我当然知道。
可我就是不想让他死。
“你的问题,”他好像很疼,皱眉忍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最大的问题,是不会区分感情。并不是所有的好感都是爱情,你想想自己曾经对我的告白,天啊,那可真是把我吓到了,要知道你是我朋友的女儿……”
“……”
“你要学会区分,伊莱。有的人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但那不一定就是爱情……我想想,还有什么要交代你的……”
卡巴雷或许真的不行了,他从来不会这么温柔而犹豫,他要说的话会全部在心里打好腹稿,然后一鼓作气怼给我。
我不能让他死,他那么重要,我已经失去太多了,卡巴雷就像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不能让他也被夺走。
“别说胡话了,什么交代!你不会死的!我说了不会让你死!”我慌张地拿出手机,在染血的屏幕上翻找着通讯录,思考着该找谁来帮忙。
然而冰冷的通讯录里,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
脑海中响起了福葛的话:伊莱德文,你要清楚认识自己,你就是个恶毒讨人厌的家伙。
他说的没有错,我太糟糕了,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
“伊莱德文小姐,”医生不知是否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他忽然轻声说:“有时间……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吧。你的父亲,一直都很关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