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鸣轩脸上笑意更甚,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太子府的人都要叫宫中的嬷嬷教规矩的,明日起你便要叫嬷嬷们折腾了,还有真的成婚那日,你要穿着女子的服制叫我迎入太子府。
因为我是太子,你又是我第一个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我们两个还要去皇城中转一圈,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看到你涂着胭脂、戴着珠翠、穿着裙子的样子…”
韩先绝望的倒在他胸前,“要不我们私奔吧?”
“现在后悔已经迟了,韩国公。”
“哦,”韩先英俊的脸一阵无语抽搐,转而便将鸣轩反身压下,“既然这亏吃定了,那一定要从你身上讨回来一邪气面孔上绽出痞笑来。
“好大胆的侧妃。”
鸣轩调笑道,“哼,还有更大胆的呢!现在就让你见识!”
羌国边境处,野外一个沼泽旁,大批大批的羌国将士叫担架抬走了。他们都被雪蟾的毒液给喷到了。
蓝罄带着几个兵士在淤泥中弯下腰来,与那剧毒的雪蟾对视。
第46章
雪蟾全身上下都是有剧毒的,而且这种剧毒要比任何毒物都可怕,雪蟾吐岀的毒汁可以穿透现有的任何防护,喷到人的身上,就连毒蛇的毒液都没这么霸道。
中了雪蟾的毒,人在短期之内不会显现出来,但身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出现恶化,这毒会销人心智,腐人身心,使人倒退回去,异常可怕。
中毒之后,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用药,还有半数恢复的希望,但若是超出一炷香的时间,就算是佛祖现世也于事无补。
蓝罄对上的那一只正是小六最需要的雪蟾皇,他来到这里,就从未想过全身而退。
任何防护都挡不住雪蟾的毒,因此他干脆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就那样赤膊上阵,身上空无一物,反而灵活轻盈,来去自如。
他们并不能伤到雪蟾皇,只能将雪蟾皇活捉,这样给他们的行动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前线源源不断的有将士叫雪蟾的毒液给喷中,撤了下来,又有另外一批将士迎了上去,即便迎上去,也总是束手束脚,几日耗下来,人耗倒了大批,却是一无所获。
蓝罄带着自己的亲信日夜不眠的泡在沼泽中,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雪蟾皇,叫它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雪蟾皇的性子极烈,若是真的将它给激怒,它宁愿自行了断,也不会叫自己落入人的手中。
蓝罄不眠不休的看着雪蟾皇,就这样同它硬耗着,终于,这一日雪蟾皇撑不住了,缓缓阖上了眼皮。
蓝罄熬得双眼通红,见它闭上眼睛,肥大的腮一鼓一鼓,好似已经睡过去了,连忙将绳子系在了腰上,悬在雪蟾皇上方的一颗树上,缓缓的落下了。
他将几个宽松的绳圈落下,不动声色的自头顶迫近雪蟾皇,同时绳圈不断收紧。
就在他屏息凝神的动作时,雪蟾皇忽然感觉到身上传来的束缚感,猛地睁开了眼睛,便发现了头顶的蓝罄。
雪蟾皇已经有好几日没合眼了,烦躁、暴怒、甚至发狂起来。它像是喷泉似的朝着四周喷出毒液,其余人都纷纷躲开,雪蟾皇就要逃,蓝罄一不做二不休的从树上跳下,死死的将雪蟾皇给抱住了。
雪蟾皇尖叫起来,大股大股漆黑的毒液如同墨汁似的,喷了蓝罄一身一脸。
“提督,快放手!快啊!”
身后传来手下人撕心裂肺的吼声,蓝罄只是死死抱着,并不松手。
今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将这丑东西抓了,把小六的腿给治好。
他已经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小六也不可能再喜欢他,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可小六不同,只要治好腿,小六今后还能够拥有很多东西。
因此当那泛着臭气的毒液铺天盖地的侵袭来时,他没有躲开,而是睁开了眼睛。
毒液流入眼睛,刺得他双目流泪不止,他流着泪将泥沼中的绳子拿起来,将怀中的雪蟾皇捆起来。
雪蟾皇不断挣扎,蓝罄几度差点让它逃掉,却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它拽了回来。
到最后,雪蟾皇眼见逃脱无望,仰天悲鸣起来。
长歌曾经说过,雪蟾皇发岀像是哭一样的声音时,便是它要寻死了,蓝罄眼疾手快的在雪蟾皇脑袋上拍了一把,他这一掌力道适中,雪蟾皇立刻晕过去了。
蓝罄顾不上别的,立刻抱着雪蟾皇从沼泽中冲了出来,去找长歌他们了。
“刘神医!”
蓝罄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长歌面前,火急火燎的将那昏迷不醒的、被捆住了嘴的雪蟾皇递绐长歌,“方才这雪蟾似是要自绝,我便打了它一掌,您快看看它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赶快取血吧!”
“都交绐我。等等,你身上脸上的这些黑东西,全都是雪蟾的毒液?”
“对。”
“你”
长歌震惊不已,“你赶紧去解毒,喷到你身上的毒太多了,要是耽搁下去,会危及你的性命的…”
“嗯。”
蓝罄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步履间说不出的轻松,并不为自己的伤势感到担忧。
他们顺利得到了活的雪蟾皇的血,当晚,长歌便带着小六闭关了。
如果事情顺利,出关的时候小六便能短暂站立了,只要假以时日,行走更是不成问题。
他们入关后,蓝罄便寸步不离的抱着剑守在门前,生怕自己不是第一个迎接小六出关的人。
小六闭关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蓝罄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变化,都是极为细微的变化,一朝—夕并不会注意到,却总在须臾之间显示出他身体的衰败。
比如他越来越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了,特别是夜间视物,夜里他几乎不敢再行动,他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明明穿了许多衣服,却还是染上了风寒。
这日,蓝罄正昏昏沉沉的在门口躺着,手上忽然传来微痒的触感。
他以为是什么小虫子落在手上了,睁眼打算驱赶,却发现根本不是虫子,是他自己的头发,大片大片的乌发,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抓着那一把头发,怔在了原地,他记得长歌说过,如果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头发时,便是中了雪蟾之毒了。
中毒之人千奇百怪,有的最后彻底沦为废人,有的沦为傻子,有的沦为残废,总之无一好下场。
蓝罄朝着门里面看了一眼,眼中有些茫然,他还能撑到小六出来的那时吗?
他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上苍,让他临死之前,最后看一眼他的小六。
要活蹦乱跳的可爱小六,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心声,竟然在他的身体彻底垮掉之前,叫小六和长歌顺利出关了。
小六同入关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双目神采奕奕,唇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在长歌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他能走了。
蓝罄一瞬间红了眼眶,他此生最大的心愿终于了却。
众人立刻将小六包围得水泄不通,蓝罄盯着小六的腿看了一会儿,确信小六的腿已经恢复,便转头离去了。
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他不想死在小六身边,叫小六一辈子为他愧疚挂怀,于是他走了。
他给小六留了一封信,“小六,我走了,我欠下的已还,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好好保重,后会无期。”
他们永远不会再后会有期了。
待到小六有空,亲自去了蓝罄房中,一码归一码,他只想同蓝罄道个谢,却发现蓝罄早已经人去楼空,只有桌上放着一封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信。
小六打开信看了,才知道蓝罄已经走了。
小六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他人生中最大的苦痛与欢欣都是蓝罄赠予他的,现在蓝罄走了,就好像那些热烈过往也消散成风了,不过,蓝罄既然已经走了,定然也是放下了,那他也该彻底的、永久的、再也不会翻盘反悔的放下了。
小六将那封信折叠起来,放入了胸前,离开了那里。
他们此番一别,便是很多年。
很多年都再未见面。
小六成了鸣轩亲封的邺王,鸣轩继位后便一心扑在了政事上,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就连一个填房都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