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他心口就一阵抽痛,她下意识地睁开了被眼泪打湿的双眼。
有股好闻的香薰缓缓渗入鼻尖,灯火适中不太暗也不至于太亮灼伤眼,她像个婴孩一样,诧异地打量周围。这里和生前住的地方还真像。
“依依……”她听到有人唤她,顺着那熟悉的声音就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像他伸出手,被他轻轻地团进掌心。
阴曹地府对自己还真好,竟圆了自己的梦。生前难产痛到死去活来都盼不来他,没想到死后能第一眼就见到他,即便是镜花水月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面前的人瞬间红了眼眶,她想坐起来抱抱他,只是一动就疼得她捂住了心口。怎么死了还能感觉到痛?她弓起身子想不明白。
他托住了她,小心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伤口还没长好,多养些时日就不痛了。”
谢罗依顿觉来自他身体的温度,她又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温柔地圈住。
“连翘说你今天会醒,小炉子上备了香橙露,要不要尝一尝?”
谢罗依脑子一轰,突然意识到好像和自己想得不一样。
“我,我没死?”她嘶哑着喉咙,艰难地问道。
澹台成德一顿,嗯了一声:“你没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话真是可怕,落在耳朵里像一句诅咒。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摔倒在床上痛得眼泪直流。
“依依,你别……”
“你走。”她嘶哑着叫道,终于想起闭眼前,他怒吼着让自己不准死,如果她敢死,那些她所在乎的人……
他这是要与自己死磕到底。
“你听我解释!”澹台成德想抱她,却害怕到不敢动。
“好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救我?”她伏在床上,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澹台成德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自己,往日种种皆浮现眼前,他愧疚难当,脱口而出:“是我误会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我不该……”
“妾知道了,殿下请回吧。”梦碎了,就再不可能圆回来。
“我,我能陪着你吗?”
谢罗依道:“殿下守在这儿令妾惶恐难安,还是请殿下回去吧。”
她近乎哀求的声音让澹台成德心中酸涩不已,半晌才道:“好吧,那我让小桃来陪你。”
他站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他怕自己再坚持会加重她的伤。
听到他离开,谢罗依才觉得自己能喘口气了。她疼得翻不过身,直到小桃过来。
小桃喂了点水给她,又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摇了摇头,问道:“为何要告诉他?”
“连翘回来了,是她说的。”小桃心虚地不敢去看她。
瞧她的样子,谢罗依已明白了几分:“所以你顺着她的话全说了是不是?”
小桃知道瞒不过,咬着唇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不想看到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好歹让他知道,是他误会了你,是他对不起你!”
瞧瞧这话说得与澹台成德多像啊。
“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我?”
“难道不是吗?”
“这是我自愿的,与别人何干!”
“小姐,你别气了。”小桃见她气得胀红了脸,心口印出一滩粉红,“我去叫连翘。”
她伤口虽小却深,崩裂后更是疼得睡不着觉,小桃和连翘守在她身边,澹台成德便在外头守着,任谁劝都不肯走。
谢罗依知道他们不会走,索性歪过头闭上眼谁都不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澹台成德就不肯放过她?为什么要让她活着受罪?她死了对谁都好;她活着百无是处,是他后宫里是非,是她孩子的耻辱,她是该争宠呢,还是该忍气吞声呢?到底要怎样做才不会错呢?
想到自己和孩子未卜的前途,谢罗依又惊又惧,她已经不奢望他能爱她,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活着,如果是一个人行尸走肉也就算了,可宝宝是无辜的,他难道要被她这个不争气的母亲所牵连?
她默默地流了一夜的眼泪,终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过她知道有连翘在,自己死不了,第二天还是得面对澹台成德。
她害怕睁开眼睛,但所有人都等着她醒来。
她靠在软垫上,木然地握着孩子的手,这些天澹台成德天天出现在眼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想要解释以前的误会。
他温和了很多,也变得很有耐心,谢罗依觉得自己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殿下要什么?”她突然问他,真是受够了他整日里的惺惺作态。
澹台成德闷闷地道:“我要你好起来。”
谢罗依笑了笑,眸子一转锐利起来:“妾已生产完,身子也渐好,殿下若不嫌弃要妾侍寝,今天就可以。”
她看到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心中竟扬起一丝快感,抖着手去解衣裳:“殿下不必顾念妾,妾的命本就是殿下的,伺候殿下是妾分内的事。”
澹台成德按住她的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地声音道:“我知道你恨我,那日是我混蛋,我不该强迫你,更不该说那样的话,我……”
“你不想要吗?”她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摩挲着他的手,去解他的衣裳,笑道,“妾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如今活着就是为了让殿下发泄的。”
“依依,你别这样!”她说得每一句话都割在他心上,他终于知道那时她是有多痛了。
谢罗依冷漠地扭过头去:“既然殿下不想要,那殿下就请回吧,不必每日在妾这里浪费时间。”
澹台成德没有动,他握住她的手:“你我是夫妻,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不待在这里能去哪?”
谢罗依冷笑道:“殿下后宫佳丽如云,还能无处可去吗?殿下每日在妾这里,反而给妾平添嫉恨。”
澹台成德道:“我只有你,一直都只有你。”
谢罗依觉得好笑至极,自己是病了但还没瞎,他现在撒起谎来信口拈来,编都懒得编。
澹台成德见她不信,解释道:“那晚我说果敢和清越有孕是骗你的,我没有碰过她们。”
“妾知道了。”她将孩子扔在他怀里,背着身躺下,“妾困了,想睡会,殿下请回。”
若离
她这样子反而像是在赌气。澹台成德没走,怀里的小娃娃粉妆玉琢正咧嘴对他笑,一派天真无邪。
“我知道你并不是困了,只是想赶我走。以前我做过许多错事,伤了你的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才会信,宫里头的那些女人只是用来稳定朝堂与后宫的摆设,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知再怎么解释,想了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背对着他的谢罗依早已泪流满面:“你不用这样,不论是果敢清越还是其他女人,你如何宠幸她们都无需向我解释,我只是求你,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说到最后,她几乎在用仅存的力气在向他怒吼。怀里的小娃娃哇地一声被吓哭了。
听到孩子越哭越大声,他怎么哄都没用,谢罗依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孩子轻轻地哄着。她脸上仍挂着泪,看着孩子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澹台成德将她搂入怀里,心疼地帮她擦泪,只是越擦眼泪越多,他无奈地道:“别哭了好不好,还在月子里呢,要哭坏眼睛了。”
他越劝她哭得越厉害,浑身颤抖着,快要闭过气去了。
“依依……”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劝她,“只要你别再哭了,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谢罗依就在等他这句话,她强忍着阵阵眩晕,哽咽道:“你若真的可怜我们母子就将我们放出宫去吧!”
澹台成德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搂着她的手臂一僵,心口一阵窒息,竟答不出话来。
谢罗依见他变色,忙抱着孩子离开他的怀抱,跪在他的脚下,虽然因为刚生完孩子下身一阵阵地疼痛,但她依旧跪得很正式,腰板挺得直直的。
“殿下放心,妾只想让孩子长于山野,自由自在罢了。至于妾定不会再嫁他人,只愿常伴佛祖,为殿下和大晋祈福。”
澹台成德一阵头晕,她这是利用了自己的愧疚之心,反过来要挟自己让她离开。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我的。”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站起身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