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从未见过逊帝澹台上寻,头一回见到只觉得眼前之人形同枯槁,状若鬼魅,双手裹着厚厚的纱布,显得非常臃肿看上去像熊的爪子,颇为滑稽。
他双脚扣着锁链,颓丧地坐在床上,见澹台成德进来,眼中立刻就燃起疯狂的光芒。
“老七,你怎么又来了?从前怎么未见你如此挂念朕?”
澹台成德懒得与他废话:“解药拿来。”
“解药?”澹台上寻一时发怔,但很快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朕想起来了,她不会毒发身亡了吧?”
澹台成德冷冷地看着他:“若她有个好歹,你也得死。”
澹台上寻撇撇嘴:“这可是杀兄啊,你的高贵人生可就有了污点。”
澹台成德道:“那又如何。”
“那你倒是成全了朕在地府和阿罗做一对鬼夫妻。”澹台上寻重伤未愈,话说久了气若游丝。
澹台成德气得举剑就要砍他,被连翘死死抱住:“殿下冷静,冷静!咱们救娘娘要紧,不如去找荔枝问问。”
眼看澹台成德要被连翘拖走了,澹台上寻不肯放过,幽幽地道:“以她的本事本不会让蛊毒发得那么快,看来是被你气得不轻啊。”
他这是话里有话,澹台成德道:“你什么意思?”
“那幅画是假的,是朕找画师杜撰的。”他咧嘴一笑,“原画就在柜子里头,画师只是借用了她的脸罢了。”
当澹台成德搜出那幅原画时真是差点气得没吐血,画中的两人端端正正地坐着,谢罗依脸上还透出一丝的不耐烦。
瞧着他铁青的脸色,澹台上寻心情大好,笑道:“朕只不过骗骗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骗,阿罗一定很失望。”
“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混蛋!”他咬紧牙关,浑身发抖。
澹台上寻道:“你也别太生气了,阿罗说过她要忠于她的男人,所以才不肯委身于朕。而你都没有与她圆过房,她腹中的孩子也不可能是你的,你生的是哪门子气啊?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澹台上寻脑中轰地炸开了,他突然浮出一个不安的念头,是不是自己一直在错怪她?这个真相让他在冷宫中快要窒息了。
澹台上寻意犹未尽,眼中闪着狡诈的光:“不过你要真想救他,朕可以为你支个招。”
“你说。”澹台成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朕听容妃说过在南方的少司山中可以寻到蛊虫的解药。”
“不行!”连翘突然插嘴,脸色煞白。
澹台上寻抿嘴笑了,将目光投在连翘身上,赞道:“这个小姑娘挺识货。”
澹台成德扭头看了连翘一眼,对澹台上寻的话信了大半,从冷宫出来后他就差人去皇陵将荔枝带回宫。
没想到去的人回来禀告,容妃娘娘跑了。
澹台成德什么也没说,果然是擅于弄蛊之人,这天下怕是没什么能困住她了,他招来止境,吩咐他去将此事办好。
连翘鼓足勇气问道:“殿下,您是不是要杀了荔枝娘子,哦不对,是容妃娘娘。”
“是。”澹台成德答道,“那个女人留着是祸害。白月族养蛊之人必须死。”
连翘道:“那娘娘的族人们?殿下不会也要……”
澹台成德想起了她最初来他身边的目的,也想起了自己曾答应过她的话,为白月族人平反昭雪。只是如今出了荔枝的事,这句承诺恐怕得无限期地延后了。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问道:“连翘,你说她会不会怪孤?”
“会。“连翘老实地答道。回来的路上,止境就将两人的矛盾悉数与她说了,当时她就义正言辞地表示,娘娘绝对不会背叛殿下,一定是殿下误会了。
止境立刻附和她,还在背后编排说咱们殿下就是醋劲太大,口是心非。
两人一路为他们忧心,回了京都才发现事态的发展远远比想象的更厉害。娘娘命悬一线,殿下已经疯得头脑不清,动不动就想杀人了。
止境走了没多久澹台成德又派人将他追回,追杀荔枝的事转手就交给邕武去办。
“你陪孤去少司山。”澹台成德对止境道,他在殿中来回走动,心中的焦躁完全控制不住,下头站着的全是他的心腹,
他点了点白无眉:“宫中之事都交给你了。我回来之前要看到效果。”
白无眉道了声是,澹台舞阳奇道:“七哥,你要看到什么效果?”
澹台成德道:“孤不在之日,各地军需之事你管好了,别让孤操心。”
“知道了。”澹台舞阳难得乖巧,但好奇心还是被勾了起来,要在平时,他肯定迫不及待地追问了,非要知道不可,但如今他也看出来七哥正为七嫂的病情心烦,自己要是再上去烦他,估计会被胖揍一顿。权衡之下,还是克制下自己的吧。
连翘见他将一切安排妥当,不安地道:“殿下不会真的要去少司山吧?”
“少司山?”澹台舞阳听说过,立刻变色道,“那地方不能去!瘴气遮天蔽日,毒虫猛兽横行,去那鬼地方会丧命的。”
澹台成德不理他咋咋呼呼,问连翘道:“看你的反应孤就知道澹台上寻说少司山有解药是没错。那解药到底是什么?”
“婴鶊。”连翘道,“只要能抓住这种鸟,就能将蛊虫叼出来。”
众人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面面相觑。
白无眉道:“其他鸟不行吗?”
连翘摇头道:“其他鸟没有长而尖利的喙。”
白无眉笑道:“我可以去找啊,长而尖利的喙,其他鸟应该也有。”
连翘苦恼地道:“婴鶊喜欢吃婴孩,它口中的人血之气可以吸引蛊虫,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白无眉啧啧道:“真是妖怪啊。”
连翘道:“白大人所言极是,这种鸟生性多疑又颇有灵性,就算以婴孩去诱它也很难让它现身。”
白无眉道:“这么挑剔,那它不饿死了?”
连翘道:“平时它们还喜欢吃少司山山壁上的一中特殊的草,名叫血石蒾。有血石蒾的地方就一定能见到婴鶊。”
澹台舞阳道:“你这说得到底靠不靠谱啊?本王在南方也待过,从未听说过啊?”
“奴是在崖洞里的医书中看到过,当时觉得有趣便记得很牢,绝不会有错。”连翘很认真地道。
“这有什么趣,怪瘆人的。”澹台舞阳又看了一眼连翘,这小姑娘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怎么会喜欢这种玩意,他转头对澹台成德道,“七哥别去了,我们向全国征召名医,说不定能救七嫂。”
“太慢,而且影响太大。”澹台成德听完众人各抒己见后,这才道,“孤意已决,就去少司山。”
澹台舞阳不明其意:“影响太大不好吗?”
“不好。”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做解释。
澹台舞阳闭嘴了,不好就不好呗,为什么要瞪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忒不受重视了。
“奴和殿下一起去。”连翘见劝不回他,便要与他一起。
“孤想过了你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她。”
“可是……”
“把婴鶊和血石蒾画下来。”澹台成德吩咐完就让止境下去准备,他要即刻启程。
外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刚走出延英殿就见果敢带着宫人们跪在阶下,她穿着素衣,脱簪散发,在雨中显得颇为可怜。
澹台成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就在果敢可怜兮兮抬头看他的时候转化成了一股春风化雨的怜爱之情。
“你们怎么伺候的!”澹台成德厉声叱责左右。
宫人们慌了神,纷纷跪下告罪。
果敢松了半口气,急忙俯身磕头告罪道:“是臣妾疏忽,没有照顾好昭国夫人,还请殿下治罪。”
澹台成德忙将她扶起,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这么凉?”
立刻就有宫人拿来披风将她裹住,果敢顺势偎在他怀里,抽泣着解释道:“臣妾没想到昭国夫人会突然临盆,她早上还精神尚好,整个顺意宫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这分明是在说昭国夫人嗓门大,吵架吵得气焰嚣张,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澹台成德将她圈住,耐心地安慰道:“孤没有怪你,你也无需太过自责。出了这件事虽有损你的声誉,但孤会为你压下那些质疑,你只要安心静养,最近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