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罗依笑道:“他关心的只是我是否私下约见孟谈异,把他最想知道的告诉他不就行了。若事事汇报,一来他会嫌犯,二来他会以为我已经十二万分地在意他了。”
小桃听了也笑:“那小姐没有十二万分的在意喽?”
“鬼精灵。”她笑骂一声,两人出了城刚上官道就扬鞭疾行。
十里长亭,空无一人。两人勒马歇息,小桃诧异:“白日先生走得够慢的呀。”
谢罗依热得有些烦躁,解了帷帽喝了点水消暑,幸好这里绿树成荫,偶有微风,坐了一会便觉凉爽。又等了一些时候才听有马车嘚嘚而来,小桃立刻站了起来,欣喜道:“总算来了。”
果然马车在长亭外停下,孟谈异从车上跳下来:“不是让你们别送了吗?这天气多热啊,也不怕中暑。”
他一上来就准备撩她的头发,结果被谢罗依手持马鞭打了下去。
“你也太狠了吧。”孟谈异捂着手背,直喊疼。
谢罗依向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便带着车夫走到一边,留于他们两人说话。
孟谈异嘻嘻一笑:“改主意了?想与我一起走?”
“正经点能死啊。”谢罗依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孟谈异这才收了玩笑话,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千里迢迢来相送,是有事求我?”
谢罗依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交给他,道:“这个你收好,不准私自拆开。若将来我出事了,你就将它交给我爹爹。”
孟谈异猛地紧张起来:“你要出事?”
“我说的是如果。”她强调了一遍,皱眉道,“快收好。”
孟谈异将信收好,拉住她问道:“你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谢罗依见他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只得安慰道:“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如今的朝政对皇亲国戚很不友好,这封信是我给谢家保命的。”
孟谈异担忧地道:“这么说你还是有危险。”
“是将来,或许会有,或许没有。”她写下这封信是因为某一天突然感觉到了危险,天下如何她不在乎,谁做皇帝她也不在乎,她只是希望她的族人不再受苦,她的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她自己可以被原谅……
“不行,我得留下来。”孟谈异略一思付就下了决定。
“不行。”谢罗依急忙拦住他,“你本来要走的,现在突然不走了会惹人怀疑的。”
孟谈异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谁来怀疑我啊。”
谢罗依提醒他:“你我认识。”
“我忘记了。”孟谈异一拍脑袋,连声叹气,仍旧不放心,“可我若走了,天高地远的……”
“你的富贵饭店、富贵药铺、富贵票号什么的遍布天下,你还怕得不到消息吗?”谢罗依急忙止住他,再这么没完没了地解释下去,他们就一个别想走一个别想回了。
“也对。”他点点头,征询地问道,“那我真的得走?”
“必须走。”她频频点头,把另一个包裹递给他,“路上吃。”
孟谈异被她推着往车上走:“这信上……”
“不准看!”谢罗依厉声喝止他,“你若看了我就真的得死了。”
孟谈异半边脸抽搐着:“知道了,我不看。”
又磨磨蹭蹭半天好不容易送走了孟谈异,谢罗依长吁了一口气,小桃抿嘴笑:“还是白日先生最担心你。”
谢罗依呵呵一笑:“我也担心他,怕他掉进南方的沼气森林里出不来。”
正说着话,突然绑在树下的马惊了一下,谢罗依和小桃面面相觑,奔过去四下一看,什么都没发现。
小桃摸了摸两匹马颈,道:“大概是被虫子咬了。”
谢罗依抬头见顶上一溜排的绿叶正乱颤,而旁边的叶子们只是静静地随风而动。她手指着那个方向,翻身上马:“追。”
她们打马的速度够快,然而还是差了一步,什么都没看到。
小桃安慰她:“小姐,或许是您多虑了。”
她心里想最好是多虑,要真是人就麻烦了。不过看着树叶颤动的方向是往回京都的方向,那么就算此人一路跟踪过来,他的目标也不是孟谈异,也不一定能听到她和孟谈异说的话。
一路上惴惴不安,追一个莫须有的人已绕了大半圈的路,刚赶到半山亭时,就已经看到谢济武在那儿焦躁地来回走动,刚见着面就孩子气似地抱怨:“姐,你害我等好久!”
她抱歉地笑了笑:“路上耽搁了。”
谢济武道:“我都快被晒褪皮了。”
他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谢罗依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道:“李淮阳的事弄清楚了吗?”
谢济武挑眉:“他让你来问的?”
“不是。”谢罗依笑道,“都是一家子,火气那么大干嘛,也不嫌热?”
“姐,我劝你早点离开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谢家打算,家里百余口人,难不成都得为他陪葬?”谢济武越说越气,直接对谢罗依甩黑脸。
谢罗依安抚他,哄他不要再闹无谓的脾气了,快与自己说李淮阳的事。
也不知是天太热还是闹得精疲力竭,灌下一大口水后,谢济武告诉她,李淮阳对他的小道消息十分相信,已经让手下去查了。
谢罗依问道:“你怎么看?”
谢济武看了她一眼,似有尴尬之色:“这几天我想了想,还是写了一道奏章递了上去。”
谢罗依被他这句话惊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勉强道:“你想害死李淮阳啊。”
谢济武道:“身为人臣,必行忠君之责。我不能知而不报。”
这话如入耳惊雷,炸得谢罗依心肝颤,虽是这样但口中却说:“你太鲁莽了,万一李淮阳恼羞成怒对你下手可怎么是好。”
谢济武闷闷地道:“原来大姐姐还是担心我的。”
“当然,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谢罗依不知他为何这么说,像小时候一样掐了掐他的脸。
“那我是不是比临川王重要一些?”
“也就重要一点点吧。”
她答得很快,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重得她都快直不起腰了。
“姐,我都以为你变了,差点被你吓死。”谢济武得到了她的肯定眉开眼笑,松了口气道。
瞧他的孩子样儿,谢罗依无奈地道:“你就说吧,别再让你老姐猜谜了。”
谢济武道:“我跟李淮阳暗示了,这份名单是我在临川王那儿偶然看到的,做为好兄弟,我给他透个底。所以,东窗事发后他如果要报仇,找不上我。”
她突然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捂住心口指着他连说好几个你,再说不下其他的话。
谢济武没想到能把她气成这样,忙解释道:“他是我姐夫,我没写折子给陛下已经算给他脸了。现在怪不得我。”
“你是要害死他!”谢罗依好不容易缓过来,跌坐在石椅上。
谢济武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又正色道:“这两人是一丘之貉,乱臣贼子,我既食国家俸禄,就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做出不忠不义之事。”
他一股凛然之气,她一时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冷眼瞧他,冷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向陛下告发临川王?”
谢济武为难道:“你是我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啊!”她跳起来冲着他大喊,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让不远处的小桃都侧目看了过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姐,所以我要等你离开他才行。”谢济武被她吼得莫名其妙,“我不能看着你受苦,我们谢家更不能跟着他去陪葬。”
谢罗依点点头:“我知道了。”心想还好没将名单给父亲,万一被这小子偷偷知道,大概就全完了吧。
她是在搏,如果最终皇帝成功巩固了皇位,他们谢家自然要表明立场;如果临川王胜了,孟谈异手中的东西也就没了任何价值。至于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辈子估计只能跟他同生死了。
谢济武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心里五味杂陈,喊道:“姐,我等你回头。”
早知如此
回去的路上谢罗依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澹台成德和谢济武翻脸了,她该如何取舍。
小桃见她闷闷不乐,便猜出了几分,劝慰道:“小姐别与二少爷生气了,他从小心地纯良又嫉恶如仇,难免行事耿直些,虽会让身边人为难,但心却是不怀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