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摔跤手心磨破皮都觉得痛得很,何况沈哥哥不仅嘴角淤青流血,她刚刚看到手臂上都青紫了,被衣服遮掩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的伤。
“不痛。”沈殷还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早就习惯这种痛了,忍一忍就过了。
阮软当然没相信。在看到沈母过来的时候,她还开心地想有人可以帮他们说理了。然而心头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她就被沈母举起手毫不留情扇沈殷那一巴掌震懵了。
那一巴掌用的力气之大,将小少年的头都打偏到了一边,脸上的巴掌印登时就肿了起来,哪怕脸上布满了赤纹看着都分外明显。
“我是怎么教你的?说了让你不要与别人起冲突,你怎么就偏生不听呢?”女人漂亮的脸蛋上表情有些狰狞,恨铁不成钢般一阵数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干什么,还不跟人道歉!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小少年僵直着身子没动,另外半边脸又挨了一个巴掌。
“还不快点道歉!”沈母心里急得很,将人往外推了推。
“婶婶,不是沈哥哥的错。是他们……”阮软回过神就想替沈殷解释,可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女人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将阮软吓得不自觉往后倒退了几步。
怔怔地愣住了,阮软不明白婶婶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做了错事一样。她也同样想不通身为沈哥哥的娘亲,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明明沈哥哥没做错事情啊。
沈殷倔得很,就是不肯低头。无奈之下,沈母只好哈着腰跟那几个孩子的家人道歉,还额外赔了一笔银子,这件事才了了。
那几个熊孩子被家人临走前个个精神抖擞的,端着胜利者的姿态冲着沈殷呸了几声。
什么玩意儿啊?不过是个没爹的丑八怪,最后还不是得点头哈腰跟条狗似的求他们原谅。还有他那个娘也不是个好的,听自家老子醉酒的时候说过,那娘们就是个供人消遣的公妓,这是方圆几里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要是个男的都能往她房间里钻,来者不拒。他们隔得近的都碰见过好几回不同的男人从那房间里出来,也就沈殷这个蠢货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回那个漂亮的女人都会用各种借口将他支出去,越远越好,不到点还不让回来。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就剩下怒气消了大半的沈母、闷头不吭声的小少年,还有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阮软。
“你先回家吧,我与沈殷有话说。”沈母吸了口气,打发着让阮软离开。
在原地踌躇了会儿,阮软还是先走了。只是走几步就担忧地回头望望,害怕婶婶又打人。
在小姑娘走得看不见了身影,沈母这才长叹口气,手指抚了抚儿子高高肿起的脸,忧心忡忡又带了点歉意:“抱歉,娘只是太着急了才会失控打你。你原谅我好吗?”
小少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开口。沈母心头痛了痛,蹲下身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惹是生非。娘这辈子没什么大的盼头,就望着你能够平安长大。碌碌无为也好,将来有一番机缘也罢,只要能够活着就好。”
见沈殷还是紧闭着嘴不说话,这个心里苦的女人平端地生了一点怨气。五指捂住自己的脸,眼角隐有泪意,声音压抑又无助:“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不仅是金钱、精力与女子最珍贵的六七年的时光,还有身为女人的贞洁。
起初只是邻居家那一个男人,后来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她都不认识。那些男人都用儿子威胁她,如果她不乐意,就让沈殷再也见不到初升的太阳。
她不是没想过求救,可没人愿意帮她,包括那些男人家里的女人都默认了这种行为。有些是不敢有异议,有些纯粹是觉得免费的,还能避免自家男人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染了脏病就不好了。
这街邻四坊的知根知底,没有隐患,还好拿捏。
也曾经试着带儿子离开村子,可刚出家门就被一群人拦住了。他们像是时刻盯着她家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半夜都没有幸免。走不掉,又逃不脱,这种绝望的日子连着过了两三年。
将捂脸的手放了下来,沈母红了眼睛,痛苦地笑了笑:“我跟你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阮软那个小姑娘,你以后就不要跟她一起玩了。这才一起待多久,你就学会跟人打架了。要是时间再久点,岂不是要杀人放火?听话,娘都是为了你好。”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沈母步履蹒跚地往集市赶。
她的菜还没有卖完,走时匆忙,只拜托了一同摆摊的人帮她看着,得回去接着卖才行。
寒风呼啦啦地吹过,那个地方就留下沈殷一个人了。他滞愣了片刻,将被人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的兜帽捡了回来,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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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入魔大师兄(十一)
又隔了几天, 沈殷才在集市上看到阮软了。不过那个小姑娘不再像是以往那样甜笑着朝他奔过来,反倒扒在隔了好几米远的巷子口,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水润的杏眼, 悄悄往他这边张望。
自以为将小身子藏在拐角的地方就很隐蔽, 可他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瞧见了。
以前催促着都还不乐意挪动脚步, 这还是沈母第一次见儿子主动想要从菜摊上离开,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去哪儿?”
身子一顿,沈殷垂下来长长的睫羽遮住眼里期待的光, 小声回了句:“就随便走走。”
“走走也好, 整天闷着也不是个事儿。记得不要再像之前那次跟人打架了。”沈母仔细叮嘱了一番, 纵然不放心,但还是让沈殷走了。
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少年,阮软做贼心虚地将小脑袋赶紧缩了回来。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 纠结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了的话,要不要先走。
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抉择, 比她高一个头的小少年已经走到了跟前, 背着光的身影将她堵在了墙边。
“沈哥哥?”小姑娘仰着头看他, 大眼睛迎着阳光眯了起来,非常小声地唤了句, 手指不安地搅着自己的袄子下摆:“婶婶有没有罚你不许吃饭呀?”
在四五岁的小女孩眼中, 不让吃饭就是很重的惩罚了。她记得王婶家的那个哥哥上学堂不好好听讲, 将夫子气得直跳脚。被王婶知道后, 就是罚他不许吃晚饭的。
“没有。”对上小姑娘关切的眼神,沈殷牵起了嘴角,摇着头否认了。
娘亲确实没有罚他不许吃饭,只不过让他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而已,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不许起来。
冰冷的天, 地上也是寒气逼人。他在呼啸的冷风中跪了四个时辰,膝盖以及往下的小腿都冻得没了知觉,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些人欺负他就算了,但怎么能欺负白团子呢?
她是自己交的第一个朋友,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尤其起因还是白团子想帮他。
实在心中不忍,娘亲还是在他跪了四个多时辰后松了口,让他进屋烤烤炭火。不过那个时候他双腿冻得僵硬,感觉肺管子里都冒着寒气,险些撑不住了。不过他没有声张,不哭也不闹,硬是咬着牙自己缓了过来。
脸上闪过若有似无的悲戚,沈殷敛了神色,声音自动放柔和了些:“你是来找我的么?怎么不过去?”
“我担心哥哥的伤,所以来看看。前几天也来了,不过没看到你。”小姑娘从上衣的兜里掏了掏,而后白嫩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展开,几块糖果安静地躺在小小的手心。彩色的糖纸在明亮的太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非常漂亮。
见沈殷不接,阮软直接捞起他垂在身侧的手,将几块糖果一并塞到了他手上,笑得腼腆:“我的钱就只够买一点点的糖果,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给沈哥哥。”
以卖菜为生,生活上还是很拮据的。像是糖这种奢侈的东西,他只有在过年的那几天才能吃到几块,还是祭祖上坟后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