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已经死了,如何死而复生。
所以当她醒来之后,只以为那是一场梦。
——
呆愣愣地望着手里的血刀,再望一眼倒在血泊里的伯母,她不知为何,这原本是左娉拿着的刀会在她的手里。
还没想清楚,就听门外响起魏尧不敢置信的声音。
楚仟泠生了怯懦之心,她忽然有些不敢转身去看魏尧。最后还是转过了身,白参搀扶着魏尧站在院子中,身后还有几个士兵拿着火把赶来。
外面天色蒙灰,还不大看得清,时间有些早。
手里的劲头一松,刀掉在地上,脆响一声。
“阿尧……”
楚仟泠见他拂开了白参的手,一手解着外披的扣子,她原以为他是为自己披上。她眼睁睁看着魏尧越过她,径直走向衣冠不整的左娉,给她轻轻披上衣物遮挡。
楚仟泠这时才魂魄归身,看清了此时此刻佛堂中的景象。
左娉身上的衣物都已不见,身上污秽的痕迹都在向她表明,她的清白已失。
心里咯噔一声,突然间明白了那个男人要打的什么主意。
——
左娉在魏尧到来之前就已经醒了,身上的酸痛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已经是个不干净的人了。
当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为她披上带有他体温的外披时,她终是忍不住流出泪来,死死地靠在魏尧的肩窝处。
她听见魏尧小声的问,生怕吓到她,“到底发生什么事?”
红彤彤的小眼微微眯了一下,哽咽的说道。
“昨日午时,殿下给我一行小字,约我来此一叙。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找人候在此处,让人玷污了我!而且……而且甄伯母前来救我,也被她给杀了!阿尧,你可一定要为我,为伯母做主啊!”
楚仟泠愣是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忽然明白,这不过就是想要栽赃嫁祸于她!
浦一低头,正对上魏尧那双充满怀疑的眼神,楚仟泠唇口微启,所有的解释都只化作了一句——
“你信我吗?”
魏尧仓皇一笑,“殿下叫臣如何相信?”
是了,他如何会相信自己。昨日的纸条已被烧毁,今日魏尧到来之时杀人之用的刀在她手中,左娉也被人所玷污。唯有她一个人平平安安站在这儿,如何能叫人相信?任谁来都不会相信吧。
只是,唯一让她心痛的,是他从未相信过自己。前世她本没有谋害左娉的孩子,他没有相信,将她关入冷宫;今世,却也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有证据,只凭他一双眼睛看到的,他就已经不相信。
——
闻讯赶来的皇帝、丞相等人,已经站在佛堂外,诸多士兵手拿弓箭直直对着里面。
是丞相精心培养的黄丞卫,他眼中满是对楚仟泠的戒备。似乎只要她有异动,他身后的黄丞卫就会放箭将她乱箭射死,无论她是否为皇家公主。
皇帝站在最前面,面色沉重,却没有责怪,只向楚仟泠招了招手,“姣姣,过来,到皇爷爷身边来!”
在此情景下,唯一一个在乎她的人,一时间让她难以抒怀,红了眼眶,模糊了眼睛。她忘了身后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僵硬的走到皇帝面前。
她感受不到丞相看着他的那杀人的目光,皇帝从袖袋里抽出帕子,悉心为她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渍,待崔金玉将染血的帕子拿去烧了之后,皇帝那已经布满老年斑却又宽厚温和的手将他拉入了明黄的袍子里。
入秋一来,天气渐凉,平日里虽穿的温和,却不及现在温暖。
皇帝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涩然地说:“姣姣,苦了你了。”
身为皇家子嗣,一面受尽无尽陷害和谋杀,一面又得为皇家做出理所应当的牺牲。
有了依靠,楚仟泠眼里饱受委屈的泪水得以流出,“皇爷爷,不是姣姣做的,您相信我!”
皇帝宽慰的拍拍她的后背,眼里却看着佛堂里的景象,崔金玉已经带着刚刚赶来的仵作去查看甄氏的死亡时间。
“朕相信你。”
丞相站在皇帝身后,一面看着仵作对他已亡故的妻子上下手脚,他却什么也不能做。掀袍跪地,祈求道:“陛下,臣的妻子死于殿下手中,请陛下给臣一个交代!”
皇帝垂眸看来,眼里没有丝毫温度,“魏卿,证据都还不充足,你如何知道就是姣姣所做?”
丞相:“殿下手里拿着刀,这是所有人都看见的!难道陛下想要包庇殿下不成?臣知殿下高贵,可有句话叫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其是皇家公主而不罚。这实在于臣不公啊!”
“崔金玉,殿下身子骨不好,先送殿下回去!”皇帝不再看他,怀里的小人儿体温渐渐恢复,他将袍子接下给楚仟泠披上,让崔金玉送她回去休息。
崔金玉急急忙忙从佛堂里处理,应声,“是,陛下。”
“保护好殿下安全!”
临走前,皇帝还拨了一半士兵保护她,安安全全护她回去。
——
秋意凉,曦光从东方露出。
秋霜凝结在皇帝的肩上,他却不甚在意。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仵作终于从佛堂中走出来,恭敬的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
皇帝淡漠道:“情况如何?”
仵作说:“回陛下,丞相夫人的尸僵已经形成一至两个时辰,殿下方才拿的那柄尖刀上的血渍也早已凝固。所以,微臣可以保证,夫人决不是殿下所杀!”
跪在一旁的丞相身子微僵,皇帝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魏卿,听清楚了吗?有些事情,可不能用眼睛去看。”
佛堂里的两人将所有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魏尧垂眸看了左娉一眼。
左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越发僵硬,躺在他的怀中大气不敢出。没多久,皇帝在外喊道,“里面的两个小辈,还不出来?”
魏尧为左娉围好袍子,打横将人抱了出去。
行至皇帝面前又将人放了下来,一齐跪在他面前。
皇帝一指抬起左娉的下颌,眯起眼看了半晌,“长得不错的一个丫头,怎么心思如此歹毒?还妄想冤枉公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国至尊的威严是左娉这样一个小丫头承受不来的,她可以在楚仟泠面前硬气,可以无所畏惧的嘲讽。可在这个人面前,她整个人都是抖的。与楚仟泠不一样的,皇帝除了尊贵,他真正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就可以死在他的面前。
左娉忍着身上的疼痛,颤颤巍巍的磕在地上,白嫩的手止不住的抖,“陛下,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臣女也是刚受侮辱,醒来就见殿下拿着刀,而伯母躺在地上,这才误以为是殿下杀了人。求陛下宽恕!”
皇帝后宫多少人?他在后宫之中看过无数像她这般,装作柔弱无辜,心思却最为歹毒。口口声声说着是自己的错,却把理由推在别人身上。左娉这话,一直在为自己污蔑皇族脱罪罢了。
“放肆!还在这胡言乱语!你说你受了侮辱,那你且说说是谁侮辱了你?”
左娉脑子里一片空白,小声说:“是……是殿下找人……找人……”
“娉儿!”
魏尧想阻止,但左娉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引得皇帝大怒。
一巴掌呼了过来,才过一瞬,她的脸便红了,可见皇帝用了极大的力。
“汝阳找人来侮辱你这不知名的小卒?真是笑话。依朕看,不过是你不知检点,勾引他人,还想时候污蔑公主!”
皇帝年纪虽然大了,有些昏庸,但眼睛还不算瞎,该看得清的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左娉这楚楚可怜的做派,都是入不了他之眼的。
“陛下,娉儿不是故意污蔑殿下的,您恕罪啊!”
魏尧眼见皇帝愈发大怒,生怕左娉再说错话,一个劲的磕在沾满青苔的石砖之上为她求情。
“陛下!”
听说了事的御史中丞急匆匆赶来,还没看清在场之人,就直直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是臣下教女不周,臣女不知礼数,乱了法。无论如何不该饶,可陛下,求您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轻饶了她。臣求您了!”
皇帝没有看他,只讥笑着,“左卿,你教女无妨也实在该罚。只是,你这女儿都已失了名节,恐是以后都选不到心意之婿了。特别是丞相三子这种龙辰快婿,你说是不是?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