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说:“我不知道效果图会不会像你画的这样,但是你若是敢像师父提出穿女装的要求,我不确保你能还能看看这太阳……”
玄衣子师叔公因为这种找死的理由,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生活经费,被迫在这家事先交了半个月住宿费的客栈继续装鹌鹑。
也因此,我爹再次碰上了李一程这个骗子……
李一程离开长生殿后直接前往京城,这场“天下大义”的局还没有完,她总算明白了唐明旭之前说的盾、剑与信使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就现在的形势来讲,盾已经完全形成了,那么只要剑也应该采取行动了。
之前洛玉树说的话也不完全是诳她的,他说出了一部分真正的计划内容,只不过实行者绝不不会洛玉树那个职业演员。
真正的剑——当是贺守玉和唐明旭手上的名单上的那些人,贺守玉手上有着这六年来所有有关长生蛊祸世的铁证,而唐明旭手上的名单里的官员,掌握着的则是长生族灭族一案的真相以及当年长生蛊一案的证据。
这些铁证,都是唐明旭自下而上的颠覆的盾!
“盾——将保护我的剑一往无前!!”
而剑挥动的时机,就是洛玉树之前说的——袁将军回朝之际,当袁将军胜利班师回朝时,天家必然会率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进行迎接,而在庙堂之外,当天家掌控力下降时,就是唯一将这一切公诸于世,让天家毫无办法粉饰太平的方法!
天家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在整个京城百姓的目视下,将这一切压下去。
这才是盾啊!无所畏惧的盾。
李一程一路快马加鞭,竟然在这家客栈与我爹他们恰巧重逢。这场重逢显然对李一程来讲是一场“意外之喜”,她将头扭向窗外,手上拿着的琉璃镜反射出那边正在下楼的我爹,他的脚似乎好了很多,但行走之中还是看得出脚跛,他走至柜台前和掌柜交谈。
“他乡遇故知”这种人生四喜对于李一程这样的骗子来讲可以说是人生四悲了,所以她趁着我爹还没注意到她,一闪身从客栈飞出,干脆利落地放弃了在这里休息一夜的想法。
继续赶路对现在的她来讲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在这之前,她已经维持了四天只睡两个时辰的作息了。
李一程坐在马上叹口气,这马兄还是当初她去长生殿骑的那匹马。
这马当初跟着无厌一起前往云鲤崖避难,结果似乎是因为毕竟是一匹“外来马”的关系,被无厌赶出了云鲤崖,走投无路的马兄被迫又来找自己这个旧主人寻一份工作,他们两都是被长生殿“赶出来”的苦命孩子,李一程安慰安慰马兄,便骑上它一同前往京城,去看这场局的最终走势。
她将手伸进衣襟里将宋灵仙的面具取出来,那狻猊似虎非虎的模样看起来挺唬人的,不过还是那句话——这神兽可连它的主人都护不住。
长生仙也都是一群完蛋玩意儿,越靠近越受伤,一旦他们将你从芸芸众生划分到对他们重要的那一栏,你这辈子在他们那儿就只能是个当炮灰的命。
闫君将这一点看得分明,却心甘情愿地做了宋灵仙手底下的炮灰,也不是个机灵的……
她又叹了口气将面具塞回去,抽出手来时碰到了另一个暗袋,她愣一下摸了摸,是两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模样的东西。她将东西从暗袋里拿出来,果然是两个小瓷瓶。
李一程皱眉打开,一个小瓷瓶里装着的是灰白色的细粉,她愣了愣——黄衣子的骨灰?!之前事情太多,她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祝府的暗室里冲那位“天演神算”许下送他回不归山的承诺,现在一掏出来,简直五味陈杂。
她使劲晃了晃小瓷瓶,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前辈您就是在坑我啊!我就是想知道一更和冯虚的消息,你将云鲤崖直接告我不就好了吗?!非留下什么‘天倾于长生殿,地长于长生仙’这类神神叨叨的话,将我坑上了唐明旭的局,您这是报复小辈不懂事骂过您嘛!”
她又叹了口气,“我这不就利用一下你们不归山的人嘛!你们不归山啊!一点儿不吃亏。”
她牵了牵马,让马兄掉头,她还是将这小瓶儿送给殷回吧,留个小纸条交代一下,爱信不信……她再次叹气,将两个小瓷瓶一同塞回衣襟内。
她不该回头的,她要是不回头,她当夜就不会被猪油蒙了心,就干不出那样的蠢事,就、就、就……
哎!!
李一程趁着月黑风高潜进我爹的房间,我爹和玄衣子就相邻着住在两间上等厢房里。玄衣子师叔最近没生意,已经开始琢磨着先下药再治病这种毫无医德的事情了。
老爹不想被外人看出认识他,白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内睡觉,以至于晚上睡眠极浅。
在李一程翻箱倒柜找笔找纸之时被惊醒,看着桌子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映着月光写着什么东西,毫无自保之力的老爹第一反应自然是叫人。
李一程刚提笔写了句“黄衣子骨灰”,拿出两瓷瓶正分辨哪个是骨灰,后边突兀传来声响,她一慌,快速打开瓶子看了一眼,将一个小瓷瓶放下,准备跳窗跑路。老爹已经机智地将被子整个的砸向了她,李一程手一挡,便错过了最好的逃跑时机,那边老爹刚叫出一个“来”字,“人啊”这两个字便被李一程堵在了手心后面。
李一程那双狐眼眯着看他,脸贴在他面颊上,“别喊,我马上走。我就送个东西。”
老爹内心冷笑一声——李一程啊!他点头示意自己不喊。
李一程便特别放心的放了手,她这辈子绝对信任的人——非找一个那只能是老爹。
老爹在月光从乌云中透出来的那一刻,突兀地问:“宁无程也是你吧?”
李一程撒谎成性,不认识三个字脱口就想出来,但在月光铺陈在殷回眼睛的那一刻,她不知怎么又将那三个字囫囵咽了回去,她沉默了——这是默认。
老爹这下可就冷笑出声了,他手指动了动,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抱住李一程,锁住她的双臂。他武功尽失,又是个瘸子,一旦李一程有一点逃跑的意思,再抓住她就是天方夜谭,他可记得——这家伙的轻功和她的为人可是两个极端!
李一程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鸡贼,她猛地一动,很好——殷殷没有武功根本困不住她,甚至只需要一分钟,她就可以甩开殷殷逃之夭夭。
但是——一分钟,够尖叫的了!一分钟,够玄衣子过来了!一分钟,够玄衣子的药粉在房间里扩散了!李一程失了先机,不得已受制于人。
老爹一个冷酷的笑容,一张嘴,李一程那家伙卧槽一声直接将自己的脸迎了上去……
李一程虽然没真||睡||过小姑娘,但这人渣亲过的小姑娘可都是真真能计算的数目,她真没觉得亲个人怎么了就?又不会怀孕……但这对我老爹的意义可完全不一样,此时——李一程对他来讲,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男的!!
他猛地拽住李一程的胳膊想将她拽开,李一程配合地动了动手,却是挣开后扣在他脑后,他比李一程高了半掌,被她强硬的摁了下来。
老爹那一刻深深地体会到了人在江湖飘时——武功的重要性……
李一程的狐狸眼眼里尽是斤斤计较的算计,她瞥了眼桌上的纸和小瓷瓶,琢磨着怎样的路线能一步到位地让她从容跳窗逃跑,却听见殷回含糊地说了声:“李一程,我信你,你却三番五次骗我。”
李一程顿了下,唇在他嘴边,道:“我骗的人不少,你只是一个。”我亲的人也不少,你还是只是一个,所以——看开点对吧?
老爹又问她:“李一程是真名儿吗?”
李一程默了半晌,道:“不是。”她既然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被拆穿的骗子了,那何不让他完完全全地失了望呢?
我爹:“你叫什么?”
李一程再次沉默,他妈我已经告诉你真名儿了啊!你还让我说什么?!
我爹看着她沉默的脸,和她那双永远泛着浓密的虚假情意的眼睛,道:“我想我兴许是瞎子吧,看不穿祝切,也看不穿你。我真心待祝切,他却废了我武功,断了我一脚的筋脉,我真心待你,连个名字都不配知道。”
李一程没见过这样的修罗场,往常当姑娘们看破她骗子的真面目准备给她造修罗场的时候,她通常已经牵上下一个小姑娘的手了。她没见过,当然也就没经验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