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时候,祝切遣散了所有下人,并有意要给后院的那些美娇娘找个新归宿,不过可能是念着旧主子的好处,那些个女人一个都没走,祝切也就随她们去了。
到我娘到来之后,整个祝府诡异氛围已经一日日累计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我娘思来想去也没觉的这个故事有不合理的地方。
可若是真相就这样简单,那之前存有疑点的部分未免过于扯淡。大师父总不能是发现祝切浪子回头了所以专门给我娘递过消息去说:“徒儿啊!你可要当心喽,这个祝切已经不是当年大明湖畔的那个祝切了。他以前是个浪子,现在他从良喽!”
而祝切则是这么个可怕想法——“天啊!老天爷!这不是当年的那个挚友嘛!当年我们天天混在一起你一句哥哥我一句弟弟的花天酒地好不潇洒!可如今我已经从良了,像以往这种黑历史怎么能被别人知晓。不行,此人必须死!!嘚!看我这……一咿呀呀嘿,刀!”
然后就因为此事,祝切不顾往日情分对大师父痛下杀手,大师父惨遭背叛,一个人流着泪深夜奔波千里只为告诉我娘一句——祝切有变?!
我娘:……
我娘眯着狐狸眼——他妈想了点什么玩意儿!
打听了这么多,还是在只能知道大概在一年前因为“宋氏病重”这一变故祝切发生了不少变化,可是影响到整个事件走向的关键因素还是没有出现。
而且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疑点:祝府当初遣散的下人究竟去了哪里?
我娘在宋欣这条线出现了和疑点相左的情况时,便想到一年前遣散的下人必定也是知道些什么才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可是在整个洛阳一打听,竟无人知道当年那些人去往哪里,甚至就连当年为宋欣诊治过的大夫都有一些不见了身影,而据周围认识的人讲,他们走前都说要离开洛阳城去别处闯荡。
我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祝切往那十恶不赦里可劲儿地踩。
若是他们都因为某种原因被祝切所杀,那么又究竟是什么原因?目前能断定的便是这个原因肯定和宋欣有关。
此外另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就是——为什么当年的大夫走了一批留下一批,我娘私底下瞧着那些留下来的大夫模样,除了都是大夫也不见其余相似之处,顶多是他们风评都不错,医术也很好。可走的那些也具有相同的特征,想也知道祝切不会给自己的女人请庸医过来看病啊!
正在我娘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日常刷雀儿好感度之时,祝切动了。
那是得知玄衣子即将下山这一确切消息后的第八天,祝切夜半三更时起身出了屋子。我娘当时正在屋顶上赏月,她直觉祝切要动下一步,便夜夜在屋顶接受月光的洗礼,吸收自然的精华,她等得快成了精了,祝切那边却迟迟未动。
时节正是暮秋,夜里的天气对人极不友善,我娘也就那么撑下来了,可见坏人办坏事时的恒心毅力远远不是好人这一物种可以比拟的。
祝切未提灯,穿戴整齐地出门直直向花园那边走去。
我娘那双狐狸眼热烈地几乎能冒光——格老子的!还当你真心里没鬼,跟个耗子一般躲躲藏藏死活见不着尾巴尖的,她看着月亮眯了眯眼,片刻后无声无息地跟上祝切的脚步。
祝切仍旧是那副神像般威严的样子,目标明确地在园中湖边的一处凉亭边停了下来,他谨慎的四处打量了周围,又悄无声息地在原地立了一刻钟,仿佛就是来湖边吹吹风。
他有耐心,我娘更有耐心,到底还是祝切先有了动作。
他慢慢蹲下身去在往凉亭而去的台阶侧处敲打两下后取出一个半米长的柱状石板,冷不丁一瞧就像是将台阶撬下来一般。在这块石板取出来后,祝切推了推亭子。
我娘就目瞪口呆地瞧着那亭子就跟底下装轮一样被祝切轻易推开。
我娘:……这设计才叫牛||逼啊!
祝切再一次打量了周围,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终于缓慢地向亭子下方走去。
我娘眯着狐狸眼鄙视他:你这藏得跟耗子洞一般严实,这般小心干什么,鬼都不一定能找到你这窝!!
然而我娘这厮心里骂了个欢,身体却原地窝着一动不动,果不其然祝切下去没两分钟又蓦地从那边冒出个脑袋,再次停在那边打量周围。
一时之间,只剩风吹草动。
这次祝切再一次下去之后总算是没再上来,我娘龟息太久总算是能呼一口气。
“妈||的,神经病。差点憋死。”她微微动动手脚,将一身轻功发挥到出生以来最高水平,一溜烟地飘进了亭子下方。
亭子下方是一条密道,我娘隔着山和海的距离跟着祝切,就觉得周围气温越来越低,直到看到周围墙壁上确确切切出现了霜花,总算相信自己这是来了传说中大户人家的冷冻库里了。
我娘不合时宜地感慨一句:有钱人啊!
她攀爬在周遭墙壁上,双手冻得发烫,缓慢靠近那边冰窖,却也只将将能看见冰窖的一角入口。
心中一再怀疑宋氏会在这里,里面的气温早已超过了大师父《江湖乱七八糟瞎记》当中所讲的用来抑制毒性之类的低温,毕竟在那书里所讲,就算要求气温低,可也得预留活人活动的条件对吧。可就她现在所感知的——这完全是在冻||肉啊!
我娘调整一下位置,确保自己不会掉下来后便开始用龟息装死,这种密闭空间实在不适于活动,一点点动静都会放大个百八十倍,人在江湖——小命要紧。
冰洞那边传来声响,是祝切的声音。
“你放心,玄衣子已经为你前来,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到时你便不用靠这长生殿的鬼东西活着,等你醒来便离开盟主府吧。”
“我早说你不适合这里,你偏要来,来就罢了,我又拼命劝着你不要喜欢上祝切,你又不听。现在可好,一步步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瞧瞧你现在,手也凉脚也凉,一点都不像我以前喜欢的那样子,那么欢欢喜喜无所畏惧地往前走,希望谁都能得到幸福,希望整个洛阳城再没一丝阴翳。现在我已经完全接过了祝切的工作,洛阳现在的一切都远比祝切在的时候愈加往好的方向发展。要是这样他们还不满足,我也毫无办法了。”
“我尽了我的力。”里面那个“祝切”叹了口气。
“我走到现在这一步,虽然没觉得我做错了。可是还是怕你会怨恨我,不过没关系,你醒来时我大概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吧。我是罪人,在你醒之前,我会向全江湖陈诉我的罪行,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会落个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你要是能听见我说话的话,就在心里祝福我能死得稍微好看一点吧。“
“你做人一贯大度,哪怕我做出这么多错事你也应会来给我收尸。不过到时候可能一块块儿的,你不要嫌麻烦啊。尽量收集得全一点,尸体全一点到地府也体面一点,阎罗看我长得正气也愿意让我少受点苦。“
里面静了一会儿。
“祝切”似乎悉悉索索地坐了下来。
“算了。宋欣啊宋欣,我说的话你从来不曾听过,我就又何苦和你反复强调,平白增你的厌。”
“祝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不过我也不欠你,咱两那笔糊涂账见了阎罗估计也不见得能干干净净。”
“我以往来见你们也不见得说这么多话,不过今日是个特例。”
“祝切”说完这句话便再次衣摆悉悉索索地站了起来,他刻刻板板道:“今日是个特例。”
我娘死命往暗角里塞进去,却不慎推了一下旁边的冰层,冰层微动露出刚能躺人的厚度。我娘心思微动迅速隐过去,再次感慨自己的逃命功夫就是那么完美无缺。
果然“祝切”在过道中每隔一段时间就四处打量,屏息闻声。我娘脖子直冒冷汗,若不是这冰层中的窄缝,只怕自己今日要凉。直到“祝切”消失在暗道尽头一刻钟后,我娘终于活动了活动自己能喀拉吧瞎响的脖子脚,“哗”一声跳下地上。
“来吧,让你家一程爷爷瞧瞧这祝切藏得这么深的‘病重爱妻’究竟是何方神圣?”
“祝切”在里面说得情深意重,可惜我娘是个毫无同情心的冷血狐狸,听了那么一席话,满脑子都是有些事情总算能说通的透彻,关于为什么祝切所行之事与他外表个性不和谐之处,如果是两个人就说得通,就像是书房那个落满灰的机关,祝切并不知道这个机关的存在,当然也就不会处理那留在密室里的书信。一年宋氏的死——不,或许没有死,直接导致的可能是,让祝切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