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娡一听更是佩服此人,原来司马懿说的人才就是他。如能招为己用,日后定能助她逃出司马懿的掌控。
正巡视着,忽见所有的商铺都关上了门,地上小贩也拼命逃散,连赖以为生的货品都不要了。街道上变得拥挤混乱。远娡让一部分士兵维持秩序,稳定人心。一方面带上大队迅速向前。
幸好赶上了,远远看见一个女子正要自尽。远娡拉起弓箭射掉女子手上小小的银钗。大家都吓了一跳,司马懿的兵将皆没想到娇滴滴的远娡还有如此箭艺,士气更甚,纷纷涌上前去和贼寇拼杀。
远娡留在原地指挥,贼兵大多被围,不多会便被司马懿的精锐骑队全数剿灭。
等一切平定后,只见那女子茫然地瞧着自己,远娡走到她面前,问道:“可有伤着?”
“谢谢姑娘关心。我无事。”她邀了远娡去她屋中小坐,远娡不好推辞唯有从命。
那女子府上甚是简陋,只有一个仆人。看她头发盘起,发式端庄,已然成婚了。十五六岁年纪,容若桃李,很是好看。头上并无珠钗,只点缀着几点小绒花,白黄相间很是清致。
“小姐可有夫家?”远娡话出口突然觉得冒昧,“唐突了,只是我见小姐今日受辱,家人定要担心。”
“我叫徐离儇圜,你叫我儇圜好了。我郡上还有位父亲,但我已嫁人,所以住在翼县。”她递给远娡一杯清茶,问道:“姑娘也是住郡上吗?不知是哪家小姐?”
“我叫梵音。我——”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只是普通人家姑娘。”话一出口,便知不妥,连骗人都不会,哪有带兵行走的普通人家姑娘。唯有尴尬一笑掩饰过去。
儇圜也并不见怪,热情的招待着远娡。远娡忙喝茶掩饰刚才的尴尬,茶味很是清苦。儇圜布衣粗裙但毫不嫌弃,想来她与她丈夫定是相当和美的,真羡慕这对小夫妻,能过着如此简单而又明朗的布衣生活。
“不大像中原名字。”儇圜转动着手中杯,神色迷离,似是想着什么,竟略略的透出一丝愁苦?远娡见她神色如此,心底也有些凄楚,忙掩饰了过去,道:“我来自西域。”
“我帮梵音姑娘换花茶吧,您定是喝不惯这么清苦的茶。我夫君倒是很爱喝,他说清苦能让人明志,不贪图逸乐。”
“你夫君定是位清誉之士,”远娡道,“姐姐不必换茶,这点苦算什么!”
“妹妹果然不愧为女中豪杰。今日出手可见身手不凡。”俩人交谈倒也十分默契,儇圜也是豪爽之人,心灵之美一点不亚于她的容貌。远娡也很喜欢她。
“其实妹妹并无半分武艺,但骑射是我们游牧民族先祖世代血脉传承下来的活动,不敢丢弃。所以自小练习,没想今日却得派用场。”
“今日还得谢谢妹妹相救。”说完跪下一揖。
“怎敢当!姐姐快快请起。”远娡扶起她,离她近了,忽觉她何以这样脸熟!她也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远娡,原来俩人的眼睛竟有些相象。远娡忽然想起了花若的话,难道她就是花若所说的那位女子?!儇圜忙收回了眼神,问道:“妹妹样子尽管目深鼻高,但仍像我们中原女子相貌。”
“那是因为我外祖父也是汉人,且我来中原也有些时日了,所以与汉人无异了吧。”
“妹妹比起中原女子美许多。”她真诚的说道。远娡很喜欢她的坦率,“我倒羡慕姐姐这般清丽的容貌。姐姐的丈夫为何还不回来?姐姐今日担惊,丈夫理应守在身旁。”她疑惑道。
只见儇圜脸一红,笑道:“我未将此事告知。”
“姐姐何以隐瞒?”远娡皱起了眉头,甚是不解。
“我不愿让他劳心,再者他已上京城洛阳去了。本来晚饭备了好酒,但家丁忽报他有事,所以我岂能打扰。”
这让远娡十分感动,这对小夫妇感情竟是如此之深,都为对方着想。忽然觉得眼前女子十分勇敢,感情真挚,一旦认定了一生一世的夫君就永远不相离弃。彼此聊了一会,饭菜就好了。两人皆是豪爽之人,更把买来的好酒一起饮尽。“妹妹好酒量!”她酡红的脸越发娇俏,眼睛里有一星一点的郁郁。她得夫如此,何以郁郁?
“姐姐,今日尽兴,妹妹也不是扭捏之人。人生难得相聚,能碰上就是一场缘分。此时良晨美酒,我也无以酬谢姐姐盛情。这簪子请姐姐勿辞!”远娡从发上退下一枚素雅精秀的黄玉簪递与她,黄玉簪子为一条灵动修长的鱼型簪,眼珠处镶以深海珍珠。简而精美,是司马懿特意从贡品中搜来送与她的。
儇圜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妹妹如此大方,姐姐倒是手中拮据,不知该还赠何物。”她匆匆转入内室,远娡忙叫道:“姐姐不必如此!”
她转而出来,手上也拿着一支簪子,簪子却出乎远娡的意料,同是一等的精美。虽不及自己的,但也并非是普通之物。远娡心大窘,实是好意相赠并未曾想要回报。但她却把最宝贵的东西拿出,她如何是好。
儇圜把簪子递与远娡,远娡说什么都不要。她竟恼了,“妹妹是看不起姐姐贫寒吗?”远娡无法只得收下,她才转怒为喜,笑意如桃花吐蕊很是艳丽。
接过细看,原来是只白玉飞鸟。眼睛处镶着红宝石,最难得的是,簪子竟是两面的,真如一灵动的飞鸟在振翅欲飞。流苏垂下,一晃,通体莹白的飞鸟如回风拂雪,流苏垂下的小玉珠叮咚作响,流光溢彩。不知为何,远娡竟无比喜爱。于是忙答谢她。
“妹妹相救之恩,岂是一支簪子可代替回报的情谊!无奈家中贫寒,这是我最宝贵,视之如生命的的东西。现赠与妹妹,妹妹佩带定当比我更为妥帖。”儇圜替她重新绾了一个髻,将簪子轻轻的簪于发间,对着铜镜细看,远娡忽觉这簪子如她所说的,戴在自己鬓上更是妥帖。就如这簪子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做的。一种熟息之感涌遍全身。但她也只是轻笑,“我尚未及笄,如此美妙发簪竟是不能戴的。”
儇圜只是笑,“妹妹仍小却已美成这样,大了,不知该如何的倾国倾城。”她的眼神有些黯淡,低低呢喃,“难怪他如此忘不了……”
“姐姐你说什么?”远娡一时没听清,睁了一双妙目瞧她。儇圜忙掩饰了过去,道:“过了冬季,妹妹便到及笄之年了,何以不能戴?莫不是妹妹也盼着快快长大了,盼急了,怕心上的人儿跑了?”
“姐姐笑我!”远娡撅了嘴巴,大是不依,惹得儇圜掩面而笑。只是她沉浸在对心上人的思念当中,没有瞧见儇圜悄悄抹去的泪水。
“姐姐再以剑舞酬谢。”说着从壁间取出长剑,舞动起来。看来她真的醉了。
儇圜的舞姿,雄浑有力,游刃有余,和她的比起来,真是大气恢弘许多。远娡时常在想,像她那样一位美貌女子,妇容德言工皆上佳,怎样的男子才能匹配。
那一剑一勾,如龙起虎卧,如松泉过溪,气势磅礴而悠然自得。或许他们小两口经常翩翩双舞,一起品茶论事,共话时政。远娡自是羡慕。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去找过儇圜,因为远娡担心,她真是花若所说的那位女子,那在花若面前,她又将如何自处!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怀中的人儿也越长越快,越长越健壮了。她长得很美,很像翩翩,胸前挂着她送的黑碧玉。眼睛如翩翩的眼睛一般,楚楚可怜,十分动人。看着她纯净的大眼睛,远娡时常想,她始终是要离开自己的。她不可能永远跟着她,她也没办法养活她。如留她在府内,自己离去后始终是难保性命。司马懿只要他的霸业就够了,怎会在乎一个小女婴,还是为她找户人家的好。而花云始终是男子也不宜长久跟着她,下次再碰见伯约,就让他跟着伯约吧。也算是找到了谋生的路,而花若……
心又痛起来,凡事为别人谋就,那自己呢?她的心事又有谁可托负!罢了罢了,不想罢了。
虽说不想,但又怎能真的不想。趁着月色,远娡踏着优美的琴声来到了翩然亭侧。她看见了昆仑,正对月抚琴,而那琴是如此的熟悉,竟是自己许久不曾抚的七弦琴。
远娡躲了起来,远远看着亭中的人。远娡并不傻,她知道,昆仑一改平常骄纵,每日里只乖乖的留在房内练字,或在亭中抚琴,如此沉静,便是在酝酿着惊涛骇浪了。她太了解昆仑,不过是换了法子在争宠。翩然亭离司马懿的书房如此之近,她在翩然亭下的苦工,用心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