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溺都给你(5)

第四章

一场雨从上午下到中午,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雨幕阔大,洗刷小城里的房屋街道,巷子树木。

苏觉被李大群接回家,首先冲上楼换掉鞋裤,一身清爽下来,喝了碗热乎乎的汤。

餐桌上摆着几盆紫鹅绒,那是从院子里抢救回来的,苏觉坐在李大群对面,问:“舅舅,你怎么认识江澜的?”

“江澜啊,老顾客呗。可爱看书了,一年能买上百本书,待在书店里还能拉一拉店里的生意。”李大群掀起眼皮,似乎别有深意,道,“怎么了?”

“?”苏觉差点呛到,“他今天没来上课,班长托我给他送假期作业,我就问问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哪,你想啥呢。”

“我就夸他一句,你想啥呢。”李大群不动如山。

“……行吧。”

“不过,昨天人家搭救你,你就没什么表示了?”

苏觉停下咀嚼,想了想,认真看李大群,“我下午去给他带些水果?”

……

毕竟不是慰问,苏觉最后也没带上水果,在细雨中沿着记忆外加李大群的口述,兜兜转转找到了一个巷子里。

上次来时天色很黑,路灯也不多,因此看不真切。这回,苏觉撑着伞,望着巷子里的青石板,以及一户户非常中式的大门,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里是别墅区。

来到靠近巷口第一家,苏觉琢磨了一下这里敲门里面的人能不能听清,才看到角落里隐秘的门铃。

按下铃,她倒退几步,复又看了看这扇大门。很中式,两扇厚重木门,上面是青瓦红檐,倒扣碗状的门钹,静静扣着两个门环。雨水细线一般向两边滑下,拍在地上,泠泠作响。

等了一会,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中年女性,黑发梳的整齐,细眉慈目,看到苏觉,温声道,“请问你找谁?”

“阿姨你好,我是江澜的同学,江澜今天上午没来上课。老师说今明两天放假,我是来给他送作业的。”

“哦,是同学啊,”她把门开的更宽一些,“进来吧,我带你去和阿澜讲吧。”

“诶好。”

踏入木门,入眼是一片苏式院落,假山流水,枫叶层叠。阿姨带着苏觉绕过小桥,进入一扇圆门,又上了一层楼梯,才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阿姨抬手敲敲门,道,“阿澜,你有同学来找。”

苏觉忽然觉得有些尴尬,送个试卷的事情,怎么搞得和客人来访一样。

摸摸鼻子,盯着木色地板。

门轻响一声打开,房里的光线透出些许。一双棉白拖鞋和宽阔的裤腿出现在她视线,然后上移,一只手垂在腿侧,一只手搭在门框。

江澜穿着圆领T恤,头发有些散乱,垂在脸颊眉骨边,很柔和的样子。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脸色很白,眉目明晰,眼瞳漆黑,又总是静静地看人,因此给人一种在认真注视的感觉。

阿姨退了几步,道,“你们聊。”转身下了楼。

对视几秒,苏觉想要掏书包,江澜先开了口,带着挺重的鼻音,“进来吧。”

苏觉扶住门,进了屋。

这是一间书房,窗户宽大,几乎占据整面墙,天光洒在屋子里,另一面墙是巨大的书架,密密层层放满了书,角落里还架着一台天文望远镜。

书房里还有一处沙发,江澜走过去,目测是要泡茶。

居然泡茶吗。

苏觉呆了会,然后单肩背书包,拉开拉链,掏出那叠有些厚的试卷,道,“那个,学校放假了,因为台风嘛。布置了特别多作业,我给你带过来。”

江澜脚步顿下,转过来,接过试卷。

“假放到明天,后天补课,老吴贴心提示,风大莫乱跑,好好待在家里做试卷。瞧这打,够厚吧。”

江澜翻了翻卷子,指骨清晰,手指修长,翻试卷都显得好看。他低声说,“是挺多的。”

窗外不怎么亮的光线晕在他侧脸,眉目低垂,皮肤冷白,眼睫漆黑,圆领下锁骨凹陷,脖颈线流畅。不像上次球场上的英气勃发,恍惚给苏觉一种眼前站了个病美人的错觉。

苏觉被自己脑子里窜出来的想法吓一跳,迅速抬手摸摸鼻子,眼睛在房间里乱瞟。

忽而,她手一顿,视线在某处凝固。

书房的某一角,有两扇较小的书架。上面不止摆满了书,还挂着好些图片,全是纯黑色的背景,上面是各种各样的星空、行星、银河、碎石带等等等等照片,不一而足。

江澜囫囵翻完试卷,薄薄的眼皮一抬,看见苏觉直勾勾盯着某处。

窗外昏暗的天色猛然大亮,紧接着一道轰隆雷声巨响。

苏觉正匹自出神呢,被平地一声雷吓得浑身一颤。扭过头看,窗外本来还是绵绵细雨,现在也不知是多大的雨点,重重拍在玻璃上,天色更暗了几分,暴雨倾注。

书房里顿时只剩闷闷的雨声,中间夹杂轻微雷响。

“不介意的话,你在这里等雨停吧,”江澜开口,声音带着感冒后的微哑和颗粒感,“我去和小林阿姨说一声。”

话毕又是一道雷响。

苏觉点点头,望着胡乱拍打玻璃的暴雨,说:“那我在你书房写作业吧。”

江澜低低“嗯”一声,趿着棉鞋将试卷往书桌放好,出了门。

少年身穿宽大的休闲家居服,显得高挑清瘦,连走路的背影都透出一股沉静来。

苏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背影。

待江澜端着盘水果回来时,苏觉看他慢悠悠的步伐,没忍住,开口问:“你膝盖的伤还好吗?”

少年弯腰放盘子的动作一顿,侧过头,一双眸漆黑明亮。

……

对于跌打损伤,苏觉算是半个久病成医的老手。小时候父母不看管,姥姥也管不住,经常爬屋顶上树,还学过一段时间跆拳道,因此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

她从医药箱里挑出药水和全新纱布备好,熟练揭开江澜伤口的包扎。不那么严重,但还泛着一圈淤青。重新上好药,贴好纱布,苏觉利落地开始收拾医药箱。

江澜垂着眼皮,眸光微动,突然开口:“你很熟练。”

“嗯?”合上盖子,“我这是久病成医,自学的。”

“谢谢。”

“不客气。”

他坐回书桌前,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听着雨声各自嗑题。

苏觉掏出老吴发的卷子。

这张卷子难易程度是逐渐递进的,针对性很强,前半张按苏觉的速度可以二十分钟搞定,后半张的题目却越来越恐怖。

等她的进度来到最后一题,窗外雨帘依旧阔大。

她把最后一道题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用数学语言翻译,找到其中隐藏信息,然而还是没有思路,下不去笔。

这是一种很绝望的困境,你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解刨它,也知道难点在哪里,偏偏缺少一种可以下刀的思路——这是思维的困局。

苏觉翻过这页满满当当的草稿纸,换了新的一面,面对空白的纸页,她笔尖顿在上空,怎么也写不下去。

一道雷响起。

苏觉沉沉叹一口气,掀起眼皮一瞥,书桌那边江澜坐的端正,并没有写题,在阅读。

收回视线,苏觉一只手撑住脑袋,一只手转着笔。数字、公式、几何图形在她眼前飘来飘去,思路却好像凝固住,怎么也不通。

上次那题还能做出来,这次直接无处下笔。

又叹一口气,苏觉面无表情甩着笔,盯着纸卷。

她斜前方,江澜从书里抬起眼,看过去——手臂懒懒地拄着脑袋,一只手转笔,还转得飞快,乌黑短发遮住脸,微低着头,桌上一份看起来写完了的试卷。

忽地,她指尖一顿,笔不动了,在试卷上写了几下,又划掉,接着发出第三声轻轻的叹息,扣在黑发里的手指蜷缩着抓紧了一下,松开。

看清楚她面前的试卷,江澜从桌边拿起空白的数学卷,快速扫视,一眼停在附加大题。他随手拿过一根笔,在卷子上写写划划,然后逐渐连成流畅的解题过程,写到一半,停住笔。

也就停了那么两秒,桌前慢慢挪过来一个人,一手捏着试卷,一手握着笔,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江澜抬起头,眼瞳漆黑,睫毛密长,静静看苏觉。

苏觉神色有些颓丧,细微抿了抿唇,才开口:“有一道题能请问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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