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宠溺都给你(24)

杭川中学学子们眼中,永不可逾越的年级前四,这一次,下马了。

‘苏觉’这个名字以各种不同的语气被念出来时,她本人还趴在江澜桌子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江澜轻笑,低声对她说:“出息了。”

苏觉终于缓过来,一手捂住心脏,“我出息了!”

英语和语文被强势拔高后,苏觉的成绩变得十分可观。后面的时间,苏觉呵欠都不打了,精神百倍。

南方小城的冬天来的迟,白天是暖意融融的阳光,到了夜间风刮起来,便凉飕飕冻得人瑟瑟发抖。学生上学大多会带上一件厚外套,到了晚自习下课套上御寒。

周六晚自习结束正是风大之时,窗外的常青树被吹出巨大的声响,还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光是听着就感受得到凉意。

苏觉套上外套,转身去找江澜。

他正不慌不忙披上外衣,衣服厚度适中,宽大修长,不是肩宽腿长应该很难驾驭。苏觉看了眼,摸着下巴想:江澜同学的衣品很好嘛。

江澜对苏觉毫不掩饰的打量有些无奈,抬起眼皮,开口提醒:“别看了,走吧。”

“唔,”苏觉拎起书包,“穿校服都好看的人,果然没有架不住的衣服。走吧!”

室外,风一阵一阵地吹。苏觉裹了裹外套,短发被吹得像是炸了毛。长廊拐角连通着的洗手间,外面是一个小型露台,风从那边吹进来,堪比穿堂风。

“嘶……”苏觉被吹得睁不开眼,抬手摁住刘海。

江澜垂眸看到苏觉低着头避风,伸出手,将人往自己身后拉,同时往前走一步。

快被风吹懵了的苏觉一下感受到风力消失,怔愣住,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转角下到楼梯。

前面人在楼梯口处停下脚步,苏觉跟在他身后,愣是没及时一起停脚,一头撞上江澜的后肩。

苏觉跳脚般小碎步后退,抬手摁住鼻子,江澜背对着她,“吴老师。”

前方吴群手里一叠试卷,闷头上楼时被叫了一声,抬头看见是自己学生,“哟”了一声,探头去看江澜背后的人,“大黑马,怎么了你?”

“……”苏觉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答:“老师,没事,我走路不看路。”

江澜眼尾扫过来,声音沉静:“老师,刚才齐老师在找您。”

“哦——”吴群一脸‘坏了坏了’,赶忙往上走,“你们回家注意安全啊!”

“诶好,老师您慢点。”苏觉望着老吴飞奔消失在走廊萧瑟风中,揉揉鼻子,回头。

江澜站在灯光下,目光在她脸上游移,“撞痛了?”

“还好,问题不大。”

楼梯转角处时而飘上冷风,外面的风声在这方空间里异常汹涌。江澜目光落在她鼻子上,静默片刻,灯光印在眼底,浅浅一弯清亮。

苏觉觉得这个沉默很诡异,她慢慢皱起眉毛,脑袋略微凑近江澜的脸,语气试探地问:“你不会是在……内疚吧?”

江澜没说话,只看着她。

趁他没开口,苏觉赶紧说:“你别说对不起啊,真的问题不大,少女都没你这么敏感好不好,走了走了,回家!”

说罢拉着江澜大步跨下楼,扑进大风里。

校园里的常青树被吹得猛烈摇晃,巨大的“沙沙”声响灌满耳朵,仿佛全世界都是吹疯的树叶。

苏觉拉着江澜往前跑,并不是逆风,因为风从各个方向来,于是她便油然而生一股在风中飞扬的错觉。

路边有抱紧自己快步走的学生,也有跑跑停停的,苏觉就这样一路跑到校门口,跨出铁门,少年的衣角在空中飞扬,划出一条弧线,转眼不见。

冲上公交车,扔完币,苏觉才气喘吁吁地扶住栏杆拍拍胸口,还有空对江澜嘚瑟:“看,少吹五分钟的风,而且一点也不冷了对不对!”

他们跑得很快,江澜也是气息不稳,正在平复呼吸节奏,闻言短促一笑,捋顺苏觉被吹乱的发丝,然后放下手,“对。只有你会跑得像要飞起来。”

约莫是快意的奔跑令她兴奋上头,苏觉笑得东倒西歪,江澜把人扶住,摁在座位上,才在旁边坐下。

“江澜,”苏觉忽然认真起来,“你说的很对,专注于事物本身,自然不求而得。”

换句话说,初心不改,始终不渝。

“我的爸爸从小教我这个道理,我居然一直都不明白。”苏觉低眼看手指,接着说,“这样的人真的很厉害,简直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江澜望着她。

眼前的人,其实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不是成绩如何,排名如何,也不是那所学校,说到底,是她的父亲。

对于父亲,苏觉很崇拜,更将之作为精神支柱。其实小时候,真是很小的时候,大部分人应该还不记事的年纪,她拥有过短暂的有爹有妈的生活。

那时她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于是整天在家里当个混世魔王,父亲的样子记不清,模模糊糊,但是特别喜欢把孩子扛在肩膀上,遛鸟似的穿过大街小巷,苏觉就记得那是个特别宽阔的肩膀,比任何东西都要有安全感。

再大些,父亲常年不在家,等苏觉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妈妈也开始不着家,跟着父亲满世界跑。

苏觉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父亲的职业是战地记者,常年驻扎在炮火连天的国家。后来她特意去翻找父亲的采访视频,最后只找到一小段,父亲的脸一闪而逝,镜头记录的是惊心动魄的炮火轰鸣,硝烟弥漫。

在她九岁那年,父亲就永远消失在她生活里。妈妈不再跟着父亲哪里有仗跑哪里,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她,苏觉是跟着姥姥姥爷长大的。

姥姥姥爷多多少少透露过,当年父亲执意做战地记者的决心。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职业,父亲却乐此不疲,宁愿不要晋升,也要继续这项工作,支撑他这么做的,除了一颗赤诚到有些令人发笑的心,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了。

父亲写的自述稿里,最有力量的一句话,苏觉现在都还记得:“如果不能阻止战争,那就把真相告诉世界。”

于是父亲所向披靡,无惧无悔。

江澜陪着她静了很久,才开口,带着很细微的颤抖,说:“我知道。”

我都知道。

听到熟悉的清澈温柔嗓音,苏觉忽地就鼻头泛酸,赶紧抬脸笑:“你当然知道啦!你就是这种人。”

江澜坐在她身边,一如往常端正,却脊背挺直,因蓄着势而紧绷,他垂眸,声音轻轻的,“我的……爸爸,大概也是这种人,如果不是意外事故,他会有更高的成就。”

苏觉顿时睁大眼睛,看向江澜。

“苏觉,其实……”江澜低垂的眼睫都在轻颤。

公交车停下,苏觉看了眼窗外,有些担忧,“今天风有些大,你别送我了,我自己下。”

身边的少年一瞬间呼吸都静止,最后只低低地“嗯”一声,再无话语。

苏觉说完站起来,还是不放心,特地又加一句:“你下了车,回家就洗热水澡,别着凉了!”

江澜点点头,没有起身,目送苏觉下车,又追着车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低头。别人瞧不清,他此刻发白的面色。

.

杭川县沿海,秋季是湿润冻人的呼啸海风,再过一阵子,到了冬季,萧瑟风中就仿佛蕴含钻骨入筋的阴冷,只消轻轻一吹,就能冻进人骨子里。

校园里已然不见清一色的校服,各色各样的棉服外套生生为冬季里的杭川中学添了份鲜艳与活力。

初入校门,还可以在寒风中看见奔跑笑闹的少年,越往里走,常青树的叶片墨绿,道路空旷,教学楼前年级大榜依旧红灿灿。

路过的学生大多还是会看一眼,这一眼很有种奇迹再现,因此百看不厌的感觉。

第一名,江澜同学。紧跟着,苏觉同学。

自半期考一跃第三后,苏觉又在月考再接再励,直上第二。

理1班门窗紧闭,只将最顶上的窗户开一半通个气儿,陈景脖子上套着个围脖,桌上脚边全是教材和试卷,面前一本厚厚的错题集。

写着写着,他在纸上划了个大大的叉,极流畅地转过身,将试卷往后面的桌子上一摁,“苏哥,求教。”

苏觉正双手缩在热水袋里,眼睛扫视摊满一整桌的笔记本,闻言百忙之中掀起眼皮,朝那个大叉下的内容瞅了瞅,然后下巴一抬,“诺,那张有我的详细分析,看不懂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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