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们萍水相逢,身份有别,朝阳无法将自己所有的苦痛诉诸于沈清然。沈清然不一定能明白自己感受,沈清然也会被自己的锐气伤到。
草原的小公主跟着自己的奴仆走出了院子,沈清然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曾经骄傲的光华碎了一地,无情地踩在脚下,只留满身狼狈。
朝阳走后不久,小太监进来传:“姑娘,陛下正找您。”
天色有些暗,沈清然来到偏厅。
满桌子精致的菜肴,箫怀辰正坐在那儿等她,本来以为过了昨晚,两人再见会有些不同,但是此刻的沈清然明显心不在焉。内心的局促只属于箫怀辰。
“坐。”箫怀辰说。
沈清然一进门箫怀辰就遣散了宫人,亲自帮她准备碗筷。
“我这两天要处理一些南疆的事,应该会没空和你见面。今天特地找你用个晚膳。”
两人之前独处的时候,沈清然就不爱讲话,所以箫怀辰经常多讲一些,可是今天沈清然情绪不对。
“脸色不好,怎么了?”箫怀辰摸着沈清然的手,都是冷汗。
沈清然停下了筷,想了想还是打算开口,“今□□阳来找我了,她很伤心。”
箫怀辰当然知道北凉公主在后宫的举步维艰,为着这些事,罗贵妃一干人等已经找过无数次麻烦。
可是这些闺阁女子的心计如同棉花里的尖针,箫怀辰表面上护着朝阳,但是没办法将这些凹糟事一扫除之。
说起来,箫怀辰从来没有向沈清然解释过自己和朝阳的关系,沈清然如今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她,想必是没有误会。
“她背后有北凉,没人真敢把她怎么样,你放心。”
“我知道,可是看她这样……”
“她只是还不适应,你别担心。”箫怀辰打断道,他不想在与沈清然仅剩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讨论一些无关的事。他帮沈清然夹了菜,说:“我会让后宫那些人收敛一些的。”
一顿饭沈清然没吃多少,早早地沐浴准备休息。
箫怀辰拥着怀里的人,听着她平稳的呼吸。睡梦中这人还微蹙着眉,看来真是把这事往心上去了。箫怀辰不忍心去伤她的精神,今夜对于他和沈清然来说都需要睡个好觉。
之后的几天沈清然几乎都没见过箫怀辰,大臣们从甘露殿进进出出,灯火燃至深夜,就是不见皇帝从里面出来。
沈清然总觉得箫怀辰身上的担子很重,不仅是政务的繁忙,还有本心的伪装。
她自以为是地认为箫怀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实的样子,而其他的时候都带着皇帝的面具。所以她从不过问箫怀辰与其他妃子的事,这个问题对自己很残忍,对箫怀辰又何尝不是。
深秋已至,一连多日阴雨连绵,朝阳心情郁闷呢,又不适应京都的潮湿寒凉,每晚夜间都睡不好。
沈清然担心她就时常过去陪伴,拜托太医院会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虽然效果甚微,但还是每日去送。
今日提了药途径御花园往蓬莱殿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人持伞缓步走来,身着暗青色常服,伞下是张熟悉的脸庞。
“参见安王殿下。”沈清然上前行了个礼。
箫怀熙点头示意,看到沈清然也不回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袈裟的小沙弥。自安王殿下被解了禁足令,就整日与这些出家人混在一起。
沈清然觉得有些奇怪,上次见安王,他身上还有不少戾气,如今倒颇有些世外出尘的感觉。
“这次浴佛节之前,本王要带着这两位小师傅把宫中的佛堂都翻新一遍。”箫怀熙说。
“这些事怎么落到王爷头上?”沈清然问。
“本王自己去向皇上求的,陛下自然是准的。”
箫怀熙和沈清然一人各撑一把伞,慢悠悠地雨中走。两人自然不是陌生人,但也算不上多熟悉。就这么平静地说话,仿佛从前的一切都已经被人淡忘。
“你手里怎么拿着药,病了?”箫怀熙看沈清然另一只手里提着药包。
“是淑妃娘娘,她近些天睡不好,这是安神药。”
箫怀熙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看着沈清然,心想:这北凉公主不应该是皇帝的新欢吗,与沈清然是水火不容才对。送药?
“她一人身在他乡,难以适应。”沈清然看了看手里的药说:“希望她能睡好一些。”
以箫怀熙对沈清然的了解,这包绝对是真的安神药。只是他不明白,沈清然真的能大度到和别人共侍一夫还给情敌送药的地步了?莫非是强颜欢笑?莫非是被北凉公主刁难?
“既然淑妃娘娘睡不好,那不如请这两位小师傅去到她宫里为她诵经清心,宁心静气?”
沈清然面露惊喜,“可以吗?”她回头看着两个小沙弥。
两人年纪不大,呆呆的,十分诚恳道:“自然,小僧乐意之至。北凉是佛教盛行之地,檀香最是静心安神,必然能对淑妃娘娘有所帮助。”
沈清然满脸洋溢欣喜,会心一笑,“那就多谢两位小师傅了。”
箫怀熙眼睁睁看着沈清然热情地请两个小沙弥往蓬莱殿去,似乎想要说什么。后妃见外臣最好是要通报皇帝和皇后,可沈清然似乎并没有顾虑这些。
如今的她明媚开朗了不少,做事也不左右顾虑。
四人没一会儿就到了蓬莱殿,箫怀熙独自一人守在外间,两个小沙弥和沈清然进到了内殿 。
沈清然一路进来畅通无阻,一看就是和这儿老相识了,箫怀熙为着自己刚才的猜测觉得有些可笑,皇帝又怎么会允许别人欺负她。
天色渐暗,进来一个宫女,寻着一个蓬莱殿的宫女问。
“这位姐姐,我是甘露殿的,沈姑娘入夜未归,苏公公特派我来问一问,她可在这儿?”
“在。”
宫女提着裙子往殿里去,忽然看见等在外间的箫怀熙,“奴婢参见安王殿下。”
“在里面。”箫怀熙说。
宫女惶恐地进去,轻轻叩门,小声问:“姑娘,您在里面吗?”
门“吱嘎”从里面打开,“什么事?”沈清然压低了声音。
“天太晚了,奴婢来接您回去。”
沈清然一脸菜色,她被人当成小孩子,可也不想拂了他人的好意,“快好了。”
没一会儿,小沙弥就随了沈清然出来。
“多谢两位。”
小沙弥说:“举手之劳。”
沈清然看见外间那抹暗青色,走过去,“殿下久等了。”
“无防,今日宫里为我们准备了住处,不用赶着出宫。”
“那就好。”沈清然心里的歉意稍微消了一些,“你们修缮佛堂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一番感谢之后,几人分别,沈清然就随宫女回甘露殿。
走着走着,雨水又洒了下来,沈清然和宫女赶紧躲到旁边的亭子里。
刚刚走的时候还没下,以至于把伞落在蓬莱殿。索性没走多远,宫女二话不说冒着雨就回蓬莱殿取伞。
沈清然本想拉着她,等一会儿就好,不必淋雨,但是小宫女似乎挺心急,跑得快,想快些把沈清然带回甘露殿。
周围漆黑一片,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沈清然躲进亭子之前也淋湿了肩头,现下只觉得身上的衣物湿冷厚重,不禁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望着宫女的去路,张望着她快些出现。
宫女还没有来,倒是旁边的草丛生出了动静,沈清然视线移动,只见泥泞草丛里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滴滴答答的雨声之中混杂着嘶哑地呻/吟,“救命!”
救命
手臂上青紫一片,渗着血迹,极纤细,是女人的手。沈清然骤然看到这样骇人的场景本能的害怕了起来。她没有立即上前查看,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微弱的声音透过雨声直钻进沈清然的耳朵。
“救我……求求你了……”
“救……救命啊!”
湿寒的雨夜,女人带着哭腔的求救,沈清然死死盯着那只不断抓着泥泞的手,终于吐了口浊气。
沈清然跑出了亭子,来到草丛边,这个女人身上的宫女服已经破烂不堪,满身的伤痕,发丝凌乱,看上去奄奄一息,沈清然小心地扶起人,问:“你怎么样了?”
宫女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见到沈清然过来终于感激地哭出来,“多谢姑娘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