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去便利店买两个白面馒头配一袋香辣榨菜。然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别人跳舞、打麻将、唱歌。
每天都这样，熬到晚上十点钟，公园没人了，我们就随便寻摸个地下室躺着睡觉。
……
今天是我和田小芳上班的第四天，赵丽笑眯眯的通知我们可以申请宿舍的时候，我恨不得给她跪下。
因为睡了三天地下室，我和田小芳干活无力，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魂。
赵丽善解人意的放了我们半天假，让我们去宿舍收拾铺盖。
“小招，你来。”赵丽说着，随口招呼了一个人。
我和田小芳转身看小招，她今天来上班了？二脸疑惑。
“干嘛。”小招懒洋洋的，赵丽喊她的时候，她刚准备出门。
“你把这两人领到宿舍安顿一下。”赵丽扶着小招的肩膀，两人很亲昵的样子。
“跟我来吧。”小招冲我们招招手。
我们跟上去，三人一起出门，小招在前头领路，我们两就小步小步的跟在后面。三个人客套的像没有见过面。
小招走走停停，把我们带到一栋小区楼里头。
宿舍在二楼。小招进去后就拖了鞋，我和田小芳拘谨的站在门口的位置。
“坐呀！”小招说着，拿出手机“我叫外卖，麻辣烫还是煲仔？”
“……”
“不说话？不说话就麻辣烫。”小招下单后，起身拉着我们两说“这是一套四居室，两个卫生间，老板把客厅和厨房都改成房间了，所以呀，这里头住了二十多人。男生住客厅和厨房，女生住有门的房间。”
小招说着递给我两几块水果糖。
“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宿舍最多住一大半人，不会太挤的。”小招说着把田小芳带到一个房间里说：“这是你的铺位，等会去商场买个铺盖。”
“好的。”
还有你，你们男生的铺位要等厨师长回来了给你安排。
“好的。”
外卖来了，屋里头没有多余的地方吃，小招把折叠木桌支在楼道里，三人蹲地上吃麻辣烫。
小招吃到一半从自己的床铺下头拿出了一个盒子，她说：“这是我从店里顺来的蘸料盒，有了蘸料盒咋们这麻辣吃着就和火锅是一样的。”
吃完麻辣烫后我问田小芳：“你吃过火锅吗？”她小声说没有。
这一年我和田小芳十七岁，在我们一生的黄金时代，我们有好多奢望，我们想吃火锅，看电影，住大房子。我们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紧紧依偎在一起，我们什么都没有，却有彼此。
我们通过了三天试用期，每月工资两千块。
……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小招一大早就拿着一叠钞票递给我们“三千八，你们数数。”
田小芳接过钱“谢谢小招。”
“哎，我说你两有钱了就去买个手机吧。”小招说着从包里掏出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丢给我们。
“我们没有钱。”我们三坐在楼道的台阶上聊天。
“哼，你两以后的工资都靠我提现吗？”小招说话的时候耳朵上的钻石一闪一闪，在眼光下耀眼璀璨。
“一个手机多少钱呀？”我问。
“智能的一千左右就出来了，老人机一百多的都有。”小招说着拿出自己手机“还有我这个，一万多的。”
田小芳拿着小招的手机“你哪来那么多钱？又是割双眼皮又是换新手机。”
“当然是兼职了，不然在这破店收银，一辈子都买不起。”小招说完，头靠在田小芳的肩膀上。
小招今天是夜班，她上班之后，我和小芳去外面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几个菜和一桶米饭。
第一次发工资，我们把钱塞在枕头底下随身带着。没有身份证，没有银行卡，像两个幽灵一样漂浮。
吃完饭，我把田小芳送回宿舍，自己去店里上班，经过小卖铺的时候我买了两盒中华烟揣在口袋里，一包自己抽，一包给厨师长。
老板送了一个黑色的打火机，我拿着烟出来蹲在门口，撕开了其中一盒的包装，我把烟夹在手里，这是我第二次抽烟，我看着嘴里的白雾飘到天上，一只飘，一只飘，嘴里的烟草味让人上瘾。
十七岁（三）
夜班，凌晨三点，火锅店里只有一桌客人，三个大男人要了一盘雪花牛肉，一份扯面条，一盒菌菇拼盘。
“芳呀，你别转悠了行不？”小招坐在收银柜台上数钱，她嘴里叼着小皮筋。
“小招，我愁。”田小芳倚在收银台边说：“宋一水变了。”
“哎呦，不就抽烟喝酒去KTV。”小招把手里的一百元用橡皮筋绑好锁在最下层的盒子里，然后用钥匙锁住收银柜：“现在没结婚的小伙子都这样。”
“可他每天下班就去ktv，手里老夹着烟。连赵姐都说了，宋一水现在上班就去卫生间抽烟，一抽就是半小时。”
“……”小招拿着手机笑。
“他不是以前那个宋一水了。他以前多好呀，土的想一条土狗。”
“他总不能永远做一只土狗呀。”小招放下手机，又拿出小镜子看自己种的睫毛“芳呀，男人都这样，结婚以后在生个孩子就好了。”
“结婚？我们连身份证都没有办出来。”田小芳从收银柜台找出自己的水壶到了一杯火锅底汤喝。
“快去办呀，赵丽最近老问我你两的情况。”
“……”田小芳陷入了沉思。
火锅店灯火通明，小芳倚在收银柜上和小招聊天。
小招打开自己的保温杯，里头泡着玫瑰花茶，她喝一口茶说：“正常服务员的工资是两千三，备菜工是两千五……”
小招话还没说完，田小芳就打断她：“那我一个月才一千八。”
“对呀，赵丽压你们工资了。”小招云淡风轻。“不过这很正常，赵丽经常这样。”
“为什么？”
“因为你两未成年呗。”
“赵姐挺好的呀。”
小招听了这话“芳呀，以后你就明白了，赵丽最不是好鸟了。”小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老板和老板娘就是用这家火锅店起家的，人家现在有了更大的生意，就不把这家店放在心头了，现在啥都是赵丽管，那老女人为了业绩，把厨师长捧的像个皇帝，多少好看的服务员因为被厨师长动手动脚欺负辞职了。”
……
两人在店里聊了好久，那一桌客人走了之后，店里恢复了寂静。天也渐渐亮了。换班的店员来顶替田小芳。
田小芳换好衣服出门，收银台里头的小招叫住她：“芳儿，回哪里呀？”
“宿舍呀！今天人少，我打算洗衣服的。”田小芳说着，套上棉手套，虽说才是深秋，可外头已经很冷了。
“别回去呀！现在宿舍里头就厨师长一个人，那老色狼多危险。”小招小声说。
“看在宋一水的面子上，他也不能把我咋样。”田小芳说完，推门出去了，火锅店离宿舍就十几分的路程，她拿出手机给我打电话。
“你在哪里？”我这边很吵，几乎听不清楚她说话。
“今天大头过生日，我们在月夜，你来吗？”我大声喊着回复她，说完，点燃一支烟。
“……”那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我不禁头大。
“宋一水，你回来，我们谈谈。”田小芳说完这一句就挂了，我转身看着包厢里的同事，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烧烤喝啤酒，突然一下，田小芳在我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这灯红酒绿的一切，才是我喜欢的。
这边的田小芳挂掉电话，就在自己的床铺上收拾脏衣服，先洗厚的，在洗薄的，她把前几天小招送的大衣拿出来洗，路过卫生间的时候才发现厨师长在里头抽烟。
田小芳敲敲门。
“谁呀。”厨师长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我，小芳。”
“哎。”门开了，厨师长从卫生间走出来。厨师长穿着老年秋裤，上身是一间棉秋衣。
“你没去大头的生日聚会”
“没有，我回来洗衣服。”田小芳手里抱着衣服。
“那你快进去。”厨师长说完，走了出去。田小芳从口袋里拿出小包洗衣液。
洗衣机是老板淘汰下来的，属于半自动洗衣机，水要自己加，洗完之后还要把衣服放到傍边的烘干机里，洗完还要自己放水。田小芳把卫生间的门锁上，她守在洗衣机身边，一直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