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顾念下了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就是融入东非草原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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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阶段性理论学习,顾念在三月中旬正式进入2组。
也就两周没见,她却能感觉到,小团体抱团更为紧密,不少人为内投□□用各种办法刷好感。
顾念平时人缘并不怎么样,可她却破天荒收到了学长学姐的小礼物小零食。
这些带着讨好性质的馈赠,她此前从未收到过。
一一辨别后,顾念去了趟超市。再回来,装了加倍多的小吃,然后一位不落的还了回去。
“谢谢你的小礼物,”林森站在其中一个学长面前,“只是送人情这种活动,以后都可以不考虑我。”
她不会因这目的性十足的馈赠打出高分,也不会因为谁没有送她故意打出低分。
这是公正,也是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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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假期结束后,2组内部召开了第一季度工作总结会议。
小组成员□□,放在最后。
打分方式简单直接,助教念名字,成员们根据五分制报分数。
5分是优秀,4分良好,3分合格,2分不合格。
简单粗暴。
轮到解应语,几乎所有人给出5分,她笑着致谢,精致的面庞上笑意可人。
但唯独顾念,迟迟没有表态。
“师妹?”助教以为顾念分了心,出声提醒。
顾念看着解应语,手里的笔轻敲着笔记本,“我不认为解学姐具备得到评分的资格。”
话一出,现场哗然。
本来解应语已经做好顾念给她最低分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然选择不打分。
“小组作业挂名,数据分析作假,这样的表现,没有资格。”顾念直接了当给出理由,语气强硬。
“顾念,你可不要胡说!”
科研团队里,最忌讳的就是弄虚作假。和解应语一组的人,急忙出声警告。
顾念双手握笔,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没人知道,她正压制着更为剧烈的情绪,“3月17号,分组工作,4月20,分组工作。”
“我这两次分别在实验室待了近20个小时,自始至终没见过解学姐,怎么是胡言?”
“土壤沙化数据,属于解学姐的那部分要外出采集,她没有去。”
“之后我进过比对,发现她参考了去年的数据,只不过改了小数点后几位。”
“数字编纂,分析结果敷衍了事,这不是造假是什么?”
顾念毫不顾及情面,证据条条分明。桩桩件件有理有据,参与其中的人虽然怒目而视,却丝毫无法反驳。
解应语涨红了脸,咬着下唇。眼里透着些慌张,但更多的是气愤。
她怪顾念只针对她。
而和她一组的成员也有些慌,包庇的行为暴露,遮都遮不住。
眼看现场情势失控,可顾念并没有停下。
“明明是实验作业,为什么她没参与,却能坐享其成?”
“我们需要的是不断更新的数据,她用往年的替代,这样的态度能打几分?”
助教学长听后很震惊,并没有做出制止,而是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用力到笔尖划破纸张。
房间内气氛一度停滞,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助教缓解气氛,评分继续。
轮到给顾念打分时,解应语第一个发言,她红了眼圈,强忍眼泪:“5分。”
大家没想到,顾念前一刻才攻击过解应语,结果到了打分阶段,她竟然大度的给出最高分。
解应语声音哽咽,终究是忍不住了,眼泪说着就顺着脸颊滑落下。
“学妹的专业素养,我挑不出任何问题,她的表现,应当是这个分。”
美人落泪,多数人心生怜惜,而大方不计前嫌,让人保护欲高涨。
“只是团队意识这一块,我这个学姐没有带好她。”
明明是解应语的错,她用更为高端的方式甩到了顾念身上。在场的人多数和解应语关系更好,看顾念的眼神,更为不善。
自解应语后,大多数人给了顾念2分,无一人为她辩解。
这,就是求存争夺中的排挤。
如果说,宣布出国事宜之前,顾念是工具人。那么到了针锋相对后的此刻,顾念就是那只误入东非草原的老虎。
特立独行,不被群体容纳。单打独斗,承受更为强烈的针对。
之后多次,例会无人通知,有她的群再无讨论。
组织群体活动将她排除在外。
因为她是异类。
*
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顾念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
小组作业没有人和她一组,她选择花更多时间独立完成。
揉揉眼睛,顾念拖着步子走到实验室门口。低头刷卡,感应区亮起红灯。
门没开。
顾念蹙眉,凑近些又刷,还是红的。
她手动输入密码,却被提示密码错误。
很明显,实验室更新了出入密令,可没有人告诉她。
顾念打开手机,联系人列表里置顶的是林森。
这一刻,她尤为想念。
顾念放弃开门,平静的退回到实验室的办公室。
室内空调强劲,顾念坐在避风的角落里,背包随手放在腿侧。
林森刚下班,才回到公寓就接到顾念的视频。
他坐在沙发上,解开衬衫顶端的扣子。
视频接通,顾念屈膝缩在角落里,背景陌生,并不在家中。
“星星?”
顾念一见到他,瞬间红了眼圈。好多情绪不断在心室撞击,犹如困兽,寻不到出口。
林森看到,眉毛挽着,神情严肃而着急。
“遇到不开心了?”
顾念敲了屏幕一下,眼底晶莹。
“害怕吗?”林森观察镜头,见顾念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推测出她应该还在实验室。
顾念敲了两下。
“我现在唱歌给你听,好吗?”
顾念的情绪正剧烈波动,她不愿意说,林森便不逼她。
发泄为先,林森宁愿她哭出来,而非憋在心里。
他会的歌不多,想了想唱了首和军营有关的。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木仓……”
林森的声音,经由扩音器,细致末梢的传到顾念心里。
他声音缓缓,节奏不快。兴许是喊了一天口号,嗓子有些哑。
温暖而醇厚的声音传进耳道,心里带着尖利边缘的情绪被平复了。他专注的看过来,顾念甚至在他眼中看到自己。
那歌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带着治愈的力量。
顾念埋头在膝间,紧绷着的神经有所放松。
她并不是完全被隔离在人群之外,小小屏幕中的人,正为她着急为她担忧。
张去非刚从外地回来,想起办公室还放这份文件,便在研究所门口下车。
她刚走两步,一位留着短发的女士,从打着双闪的车上下来。
“请问,你认识顾念吗?”
张去非急急忙忙冲进实验室,开门时力气过大,门板拍在墙上。
她朝里一看,正好看见顾念红着眼圈坐在角落,她抬头看着她,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卡给我。”张去非伸手,扶顾念起来,自顾自从她脖子上取下门禁卡。
一刷,失效。
“昨天通知大家统去二次录入,你不知道?”
问过,她这才想起来,昨天顾念帮她去取土壤样本,不在所里。
更深层次的原因,也并不难猜,大家故意没告诉她。
“走吧。”张去非突然心里很乱,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顾念。
她们俩一前一后往大门走,说不出的疏离。
走出去,顾念依旧低着头,她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抬头一看,是红雁!
“阿姨!”
红雁过来什么都没问,而是先握住了顾念的手,抱了抱她。
这个动作透出亲昵,更是让顾念鼻酸。
“走吧。”红雁朝张去非点点头,为顾念打开车门。
“吃饭了吗?”路边灯光虽暗,可红雁还是看到了顾念脸上的泪痕,以及通红的双眼。
顾念摇摇头,系上安全带。
“阿姨来办点事,顺便带你吃点好吃的。”红雁从手套箱里拿出湿巾放在顾念手上,脸上笑容淡淡。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去你家楼下等你没回来,这才自作主张来你单位。”
顾念擦擦脸,连忙解释:“阿姨,你没打通电话是因为我在实验室,我一般进去就会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