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说是:“是。药品数量夫人不必担心,军中自有供应。”
“好。”傅宝仪朝郑伯点头,撂下帘子。
马车行驶月余,穿过固河。固河以北,便是北狄之地。北狄野蛮,自古好杀戮掠夺,如今铁蹄卷土重来,众人始料未及。皇帝当即下诏书,钦点沈渊庭为主骑,立即挥师北下剿狄。
傅宝仪下了马车。入目一片平原,四处荒凉,戈壁浅滩,眼前横着一条宽约十几尺,波涛汹涌的一片黑河,厚雪未消。
将士已经扎下帐篷,分布防图。
傅宝仪经过十几日颠簸,有些难受。他们来的比军队来的慢几天。傅宝仪努力让自己体力恢复过来,去了医士的帐篷。医帐宽敞,能容百余人,共十顶,军医五十人。
在这里,她便不是什么夫人了。她也是一名普通军士。为了轻便,宝仪换了男子衣衫,免去衣物繁琐。
这一路上,傅宝仪只与沈渊庭见了不到三面。
大雪纷飞,天上密云,越离固河近,宝仪心里便紧张——对面便是野蛮夷族。她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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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狄军帐,几个北狄人议事。这些人茹毛饮血,身形宽大,穿草皮衣衫,发鬓乱裁,眼睛都是异色。北狄王乌查尔年事已高,将战事交给了自己的两个个儿子。大王子波斯济,二王子波尔济特。
波斯济身高八尺,长相可怖。他砸了手里的酒碗:“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狄人昨夜连夜派出一队军马越过固河打探情况,却被主将拦截,片甲未留。
波尔济特道:“大哥!勿要动气。汉人的将帅,我与他交过几次手。他出兵神鬼不知,确实是个劲敌,此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波斯济面露凶光,一双阴霾蓝眼看向窗外:“来年开春前,必须收了固河!我管他什么劲敌与否…”
波尔济特:“大哥!”
“你总是这副婆婆妈妈女人性子,犹豫不决,怎能成大事!召集众士集结,三日之后,需乘船越河!”
低矮的围包被风卷起帘子,屋外朔雪纷飞,固河波涛汹涌,墨云压境。
河对面,军营,主将帐里。
林与看向沙盘:“乌查尔退了,把权利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波斯济,波尔济特。波斯济性格暴躁,易怒,行军冲动。若是波斯济为主帅,这事儿就好办了。”
他判定:“五日之内,波斯济必然会下令渡河。”
沙盘上,固河宽大,两军分列对面。
沈渊庭道:“加紧密防。水师架箭,连夜值守,半个时辰更换一次。”
他手指将马匹放到河一侧,沉声:“狄人会水,在河底浅滩处放夹笼利器,勿要轻敌。”
“只是,若是波尔济特为主帅…”林与目光犹豫。
“我与波尔济特交过几次手。此人难缠,心思狠辣,懂御兵之术。”沈渊庭眉峰微皱:“按我说的做。且加紧军帐四周巡逻,防守偷袭。”
一副将抱拳说是,立即执行。三万马匹利军,立即集结到浅滩处。大船成队,船上多为箭兵。
乱石来浪翻滚,雪越下越大,吹扫过脸颊,如同刀刃。
傅宝仪在医帐中。军帐,除了几十张空床,零零散散躺着几个士兵。前几日,军里与狄人交战,有军士受伤。离门口最近的床上躺着个小兵,胳膊被箭划伤,刚刚上过药。小兵年纪不大,看起来呆呆的。
傅宝仪检查了他的伤口:“无碍,过几日便能痊愈。你不必害怕。”
小兵头一梗:“我不害怕!我从来不怕。到这里来,我就没想过回去…”
傅宝仪拿出帕子擦拭药膏:“说什么胡话?你小心些,怎么不能回去?家里可还有人等着你罢。”
小兵点了点头:“有我娘。”
他又低头:“我恨狄人,他们骑马越河,到村里撒野,把我们种的庄稼全部抢走…还有我阿姐,我恨透了他们!”
傅宝仪慢慢的叹了口气。
和这些相比,她家里那些事儿,又算是什么事儿呢?
她柔声说:“别想太多。你睡一觉,明天就能回军营里。”
小兵用力点头,闭上眼。
郑伯前来,看了看医营。他找到宝仪,躬身道:“夫人可还适应?”
“无事。”
郑伯稍有犹豫:“夫人可要去看看侯爷?”
傅宝仪蹙眉问:“他怎么了?可受伤?”
郑伯忙说:“未曾。只是夫人与侯爷多日未见…”
傅宝仪的脚步一顿。
郑伯又说:“此次军营医士短缺,若非迫不得已,侯爷也不会叫夫人来此冒险。”
“侯爷从十六岁便随军出战,大大小小也有上百次。身上受过的伤更是不计其数。”郑伯声音恳切:“只是每次,侯爷都独身一人。夫人理应去瞧瞧侯爷。”
他身上宝仪见过,伤疤多,是经年累月留下的。
可若是她去,能说什么话?
或许她说的话沈渊庭根本不乐意听…
傅宝仪犹豫着。
军帐外朔雪飞舞,地上覆盖一层冷白,泥泞土地被掩藏在雪里。
傅宝仪仿佛透过重重雪幕看见,沈渊庭一身玄服,年少恣睢,骑马越过长桥,脚下是堆积的尸骨。他眼底桀骜,弓箭如同满月,利刃划过雪中,似乎“嗖”的一声从她耳朵边穿了过去。
傅宝仪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不知道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打扰他。
郑伯微笑,打断了她的犹豫:“夫人,老身为您带路。”
傅宝仪捧着杯热茶,艰难的在雪中行走。手心里的茶烫,烫的她心里也发紧。
终于,到了主帐。
傅宝仪敲了敲门,听见账里男人的声音“进来”。
傅宝仪莫名其妙有点慌。她想让郑伯随她一同进去,但郑伯却只是躬身。
宝仪缓缓吸了口气,撩开帐子。
一股木柴与油火燃烧着的热气扑面而来,把落在傅宝仪帽子上的雪花都融化了。她打量四周,这是一处宽阔敞亮的帐子,除了必要的桌椅,帐前还悬着一副地图,地图前摆放沙盘。
傅宝仪看见了那枚熟悉的长枪。冷刃正悬于木架中,寒光凛冽。
沈渊庭正看地图。他着便服,墨发高束,眉眼冷清,周身气场从容不迫。见到她,只是一顿:“你怎么来了?”
傅宝仪把手里热茶摆到桌上。这样的沈渊庭对她来说太陌生。傅宝仪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只是送一杯茶,是郑伯叫我过来的。”
她太紧张,连“妾身”这两个字都忘了说,还把郑伯当做挡箭牌。
说完这些,傅宝仪就想走。
沈渊庭皱眉,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了低:“这么急走做什么?”
傅宝仪的心里狂跳起来。以前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她低头看着男人的手,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指腹上的茧子,那是拉箭太多才留下的。
“过来。”沈渊庭看着她,“瞧你在这儿呆了几日,脸儿都瘦了。”
他随意懒散坐于桌上,抓着她的手腕,把人带进怀里。
傅宝仪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颤。这样好丢人…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不怎么敢看他的脸。
沈渊庭坐着,她站着,他却好像还是比她高一截儿。见宝仪的视线落在那副地图上,他便说:“这条河是固河,狄人在河岸对面驻扎。”
傅宝仪顺着他的话说:“那河这边,便是我们的队伍?”
沈渊庭盯着她,这么几天未见,她脸好像小了一圈儿,显得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更大了。离的这么近,他都能看见她耳朵尖儿上长着的细小绒毛,粉扑扑的可爱。
他随意嗯了声,手指便抬起来,捏着那小块嫩粉色的软肉。
傅宝仪像是被提着脖子的兔子,一下子僵住了。她往后躲了躲,觉得这样真的很影响他,就说:“侯爷先看地图吧,妾身就不在这里打扰…”
说完脚往后退。
沈渊庭捏着她的耳朵尖儿:“你急着跑去哪儿?”
他坐着,一条腿勾着她的腿,像把她这个人上了锁。傅宝仪的耳朵和脖子又慢慢,慢慢红了,她低着头,觉得痒。
她这副乖乖的样子太招人喜欢了,沈渊庭乐此不疲的捏着她的耳垂软肉,低了低头,用一种暧昧不清的嗓音低语:“以前怎未发现,你这样爱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