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庭皱眉。“姑母无需多言,此事我心里有数。”
他直视她:“念在姑母是长辈,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免得下边人听见,说您心地不慈。”
沈氏一口气被噎住了。她心里恨恨。
侧殿,傅宝仪指挥着婢子换了床褥与床幔。近些天天气潮湿,她总觉得睡觉的时候身上黏黏糊糊的,相必是被褥潮了。换下来的被褥于绢帕,要找个晴朗的好日子晒一晒。
婢子捧着三套床幔,墨绿,绢粉,雅白。她问:“夫人,床幔您心仪哪个颜色的?”
傅宝仪看了看:“白色那套。”
婢子福身,几个人手脚麻利的把床幔抖平整。换上。
雅白的绢布层层荡漾,似同一片月光照耀在床榻之间。婢子将换下来的旧物抱下去,婆子清扫地上的杂物。
傅宝仪揉了揉脑袋。许是刚刚淋雨,她脑袋里胀胀的。玉珠见状,给宝仪揉了揉:“夫人,快些去沐浴罢,再好好歇一歇。”
傅宝仪头重脚轻。她应该泡个热水澡。脑袋疼的时候谁也不想见,宝仪缓缓起身,脱干净衣服泡在水里,嘟囔着:“若是侯爷来了,你就说我不在。要不就说我睡了。我不想看见他…”
玉珠为难。夫人竟然敢把侯爷拒之门外。她是夫人的婢女,理应该听夫人的,于是就忠心的去守门了。夫人还没泡多久,侯爷果然来了。看样子侯爷心情有一点不好。侯爷皱着眉:“怎么关着门?”
玉珠哆哆嗦嗦:“夫,夫人已经睡下了。”
沈渊庭目光平淡:“难不成本王还会把她吞了不成?”
玉珠哪里还敢撒谎。她连忙开了门,也不敢跟进去。
傅宝仪泡在热水里,周身舒畅,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脑瓜子也不疼了。她闭着眼,舒舒服服泡在花瓣里,脑袋靠着玉枕。
有人进来,她以为是玉珠,就说:“帮我搓搓背。”
玉珠一反常态,一点声响都不出,力气却格外大。简直要把她搓下来一层皮的架势。傅宝仪嘶了声,往后躲:“玉珠,你今天是吃的太饱了吗?”
傅宝仪一回头,打了个冷战。
身后站着的人那么高那么壮,不是摄政王是谁?亏她还以为是玉珠。
傅宝仪怂了,肩膀缩到水下去。她干笑两声:“侯爷来了?怎么不和臣妾说?臣妾好去迎接您。”
热气腾腾,摄政王的眉眼蒙了层雾。他声音不辨喜怒:“不是已经睡了?”
傅宝仪又笑,还没开口讨好他几句,只见平日里如一尊冰山的侯爷竟然当着她的面除去衣物,就要进浴桶里来。
傅宝仪大惊。这桶对她来说挺大,可是他要是进来,得多挤!而且他不知道会干什么事。她连忙说:“妾身已经洗了一会儿澡了,水里脏!侯爷等等,妾身洗完了再为侯爷换一桶干净的水!”
沈渊庭动作未停。他扬眉:“本王未嫌你,你还嫌弃本王?”
桶里进来一个人,水哗啦哗啦往外淌。傅宝仪被沈渊庭的长胳膊长脚挤的一点地方都没有了。她觉得这样不好,要起身出去,就被他扯住了手。
她身上都是水,湿漉漉软乎乎,像只出水的白虫儿,搂在怀里正好。
傅宝仪被扯向沈渊庭怀里。
她还没动,就感觉到一个异于常物的东西抵着她的腰。傅宝仪都快哭了,想爬走,他却警告:“别乱动了,小心你的腿。”
好再沈渊庭并没有做什么事。
傅宝仪被他搂着,觉得喘不过气儿来。那么一个硬梆梆的膀子勒着,谁能喘过气儿?
她欲哭无泪,抹了抹脸上的水。
他却说:“今天淋了雨,你得好好在水里泡一泡。我也淋了雨,一同泡了,免去那么多麻烦事。”
傅宝仪一双湿淋淋的眼睛看着他,不确定的说:“侯爷什么都不做?”
沈渊庭声音低沉:“什么都不做。”
玉珠胆战心惊的听着里面动静。侯爷知道夫人骗他,不会生气吧?她仔细听了一段时间,除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别的就没有声音了。玉珠刚放下心开,忽然又听夫人低低叫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既难受又欢.愉的声音。
玉珠不知道夫人怎么了。她心里着急,听了一阵,甚至听见了侯爷的喘气儿声音,特别大。
玉珠慢慢的,慢慢的反应过来,侯爷和夫人在浴房里做什么。
她的脸红成了一朵太阳花,忙捂耳朵。
天哪!这天还没黑呢!
傅宝仪不仅身上有水,她全身被浇透了,最后腿软的走不了路,还得趴着浴桶休息一会儿,求了男人抱着她出来。
她想,男人都是贱骨头!说什么话也信不得!
第36章
傅宝仪淋了雨身上虚弱, 泡了热水,又出了一身汗,好了许多。第二日, 宫中传来旨意,说是皇后邀约,众人于紫芳阁中赏花。
傅宝仪得了旨意, 有些抗拒。
她琢磨不透皇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慈和的皇后竟然以父亲的性命让她进府里。宝仪不太想去, 软趴趴的躺在榻子上:“侯爷, 妾身昨日淋雨,今晨头疼的很。可以不去宫里么?”
沈渊庭审视她。看她卷被缩在榻中,面色红润不像发病, 回绝:“不可。”
傅宝仪泄气。她还想央求几句,转头对上男人那双好看的,冰凉凉的眼睛, 就又不敢说话,从榻上爬起来,被人簇拥着穿衣。
这种大场面, 若是男人有正妻,其实是不能带着妾的。但若男人无妾,带谁都可以。王宫花园, 不是谁都能去的。
那些贵族妇人,好像一个比一个眼睛高。和别人说话的时候, 都用鼻子孔看人。
更别提宝仪这种原本家里低微低的, 就只能成为摆设。
但她又被硬生生塞给了摄政王做妾,如同一朝越上枝头的老雀子,别人都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看她。
逃不过就不逃了, 大不了不带耳朵,光带着嘴去。要是身份比她还低的来拐弯儿抹角骂她,宝仪也能骂回去。
这样想着,傅宝仪犹如一直雄赳气昂的彩鸡,顶着鸡冠子出门。
她与沈渊庭坐一辆马车。
沈渊庭坐的挺直,正闭目养神。
往常他不搭理她,宝仪也不会上赶着去说话。她挑开一角帘子。
从宫里派来的轿子比寻常王府家里气派,屁股底下垫着的褥子软的像棉花,坐着一点儿不累。拉车的马儿走路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走路不会颠簸到车里坐着的主人。
马车停在烨门外。
一位华服嬷嬷躬身行礼:“奴婢参见摄政王,夫人。请随老奴来。”
一堆穿的花花绿绿的夫人小姐,玉华翠珠,一片香云,穿梭在高大肃穆的宫墙之间。
沈渊庭是不稀罕做赏花这样的杂事,去了勤政殿与皇帝议事。只留了宝仪一个人,和一堆不相熟的夫人走在一处。
傅宝仪低着头,默然走路。
嬷嬷将一行人带到花园。只见紫芳阁姹紫嫣芳,正直夏末,鸳鸯海棠花纷纷而绽,入目所及一片粉白花瓣,簇拥几团,发出淡淡的香味。
皇后华服翠珠,仪态大方,身后几行宫女。她微笑,声音缓沉有力:“诸位,无须拘束,自便赏花便好。”
“臣妾躬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傅宝仪离皇后很远。她上一次见皇后的时候,还是皇后那天晚上逼问她,叫她当个妾,嫁到摄政王府里去。
平心而论,皇后此举并不是害她。至少现在除了父亲,她的日子过的比较滋润。但是,也绝对不是为了她好。
哪个良家女子想做妾啊?
傅宝仪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茉莉花。一小簇一小簇的聚起来,嫩黄的花蕊中,有只小蜜蜂嗡嗡飞舞。
众女三两聚在一处,说着话。
傅宝仪四处打量,没一个认识的。
她今日着浅衣,略点朱唇,虽没有盛装,但姿态柔美,脊背纤薄,足以艳压群芳。身后有个夫人,忽的叫了她一声:“想必你是摄政王府里的新妾吧?”
傅宝仪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夫人。脸略圆,着紫衣,看起来很富态。
夫人对她浅笑:“早就听说您的美貌,如今一瞧,果然不是谣传。”
是个好人。宝仪心里做出判断。她柔柔福身:“夫人说笑了,妾身只是略有颜色,远不及貌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