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她叫道。
沈寂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阮绵书捋了捋他汗湿的头发,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沈寂,你别这样,我害怕。”
肩膀上被滚烫的泪水打湿,沈寂眼中闪过痛苦,犹豫着覆上她的后颈,淡淡道:“怕什么?”
怕你就此沉寂,怕你一蹶不振,怕你想不开,怕你……只是这些怕,她不能说。
谈话中断,两个人僵坐着。
这么一僵就到了子时,烛光照在他没有变换过的身姿上,阮绵书忍不住伸手挽着他的胳膊。
“沈寂,你睡不着,我念书给你听好不好?”
沈寂眨了一下眼睛,应好。
寂静的夜里传来女子溪水一样的读书声,读的是佛理,晦涩难懂,使人心里平静。沈寂捏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她读了很久,久到声音有些不一样。沈寂只觉手里一空,是她突然抽出了手,隐约感觉身前的光亮暗了一些。
沈寂口干舌燥,想问她要干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还是她打破的寂静。
“我去倒水喝。”
阮绵书说完转身离去,徒留身上遗留下来的一阵香风,她走的干脆,错过了沈寂伸出来想要抓她的手。
跳动的烛光照在阮绵书晦暗莫深的脸上,一连灌了两杯水,她端着一杯水回到床边,垂眸看着未动分毫的沈寂。
她问:“喝水吗?”
沈寂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阮绵书没有管他伸出来的手,仰头喝下一口水,坐在他腿上,勾过他的脖子。在他错愕的神色中覆上他冰凉的嘴唇,水就这么渡了过去。
也是沈寂错愕之后张嘴顺着她的意思,否则凭她一个女子是如何也不会成功的,两个人都是脸色通红,沈寂苍白了一天的脸也算是有了血色。
阮绵书也没有就此离去,她扣着沈寂的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带着哽咽,却不让人听出柔弱,她听沈寂的话,没有哭。
“沈寂,眼睛瞎了,心不能瞎,你要这样坐一辈子,你想过我怎么办吗?”
沈寂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着她,这样的平静激怒了阮绵书。
阮绵书扳着他的脸,正对着自己,“你给我站起来,沈寂——”
站起来。
沈寂稍抬眼帘。
“我求你了,我给你当眼,我讲给你四季春夏,你站起来,好不好?”
“看不见不是错,你若是就此消沉,你想过我吗?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你能不能看到,我就是想简简单单的,你陪我就好。”
“我就是你的眼。”
阮绵书抓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你看到的不会比别人少,你站起来。”
沈寂蜷缩着手指,突然反手抓住她,阮绵书混沌中只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圈住了她的腰,带着她陷入柔软的被褥里面,覆在她的上面。
阮绵书想好了大堆的话嘎然而止,仰头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不等她问沈寂要干什么,沈寂低头,伸手顺着她的胳膊摸到了脸颊,最后揉捏在她娇嫩的嘴唇上,掐着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熟悉的青草味道,清冷的如同窗外腊月的寒风,肆虐的掠过娇嫩的花朵。
阮绵书一下子回到了两人刚刚重逢的那夜,看着沈寂,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寂的唇都是冷的,让阮绵书很快清醒。
他心里要有她,哪怕一点点,她便不觉得难过……
“沈寂,住手。”
沈寂一顿,不是喜欢他吗?不是要把心给他吗?
沈寂擒着她作乱的手,眼前一片黑暗。
……
阮绵书看着他,清冷如斯,眉眼若画。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浑身带着郁气,这分明没有她想要的。
憋了良久的泪水涌出,往外推着他,“你住手,我会恨你的,沈寂。”
恨。
这个字迅速钻入沈寂的耳朵,眼神一暗,加重了力道,她说恨他。
阮绵书说恨他。
沈寂低头堵住她的唇,被阮绵书狠狠的咬住。
只听“啪”的一巴掌,沈寂的脸上迅速浮起五个手指印,阮绵书也因此推开了他,慌乱的跑下去,一脚踩空从脚踏跌倒,蹲坐在了地上。
顿时,无助、悲愤各种各样的感觉让她埋首在膝盖,无声的委屈。
被喜欢的人这般对待,阮绵书如何能不委屈。
沈寂听到声响,下意识伸手就要抓她,可惜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沉默着,攥着手心,嘴唇上血渍出来,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阮绵书也只是委屈了一会儿,站起来,看着气息恢复平稳的沈寂,眼底带着暗伤。
“沈寂。”
沈寂抬眸望着她。
“我是喜欢你没错,但你要是仗着我喜欢你作/践我,恕不奉陪。我没多大野心,甚至有些没用,但我是人,不是你……”阮绵书说不下去,说出那个词让她觉得自己丢人。
“你心情不好,如今我也没有心情管你,今夜……就这样……”
阮绵书转身,找了一身新衣裳换上,在外间打了地铺,她这副样子,是出不去了,何况出去也是让人担心。
一个人躺在地上,睡是睡不着的,忍不住出神。
夜风凄凉,沈寂一个人坐在床上,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外面已经安静了一个多时辰,门没有响,她还在屋里。
许久,沈寂站起来,张着手摸索着朝外走,走了许久,踩上一床棉被。沈寂意识到什么,愣了许久蹲下身。
原是想伸手摸摸她,不过阮绵书如今怕是不想让他碰,沈寂的手停在半空,静静的蹲着。
“对不住了。”他就是心里堵着,不是故意伤害她的。
“对不住。”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阮绵书这才扭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伸手抹去流出来的泪。
第三十五章 月吻 你是在哄我吗?
次日是他们要回沈家的日子,阮绵书几乎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便起身梳洗打扮。
镜子模糊不清,依稀看见她憔悴的脸,还有过度摧残后的红唇和脖颈,看着让人郁闷不平。
阮绵书敷了几层粉,最后还是决定用帷帽遮挡,至于里面的沈寂,她不想管了。
收拾好后,阮绵书带着满怀的郁闷,偷偷躲进了马车。
沈寂一直朝里躺着,等她出门才起来,叫了松柏收拾。
念云庄的门口停了三辆马车,沈寂到的时候杨朔正吩咐人给车上装东西,顾云卿隔着马车和阮绵书说笑着,他一来声音就断了。
杨朔一眼看到了沈寂嘴角的伤痕,凑近沈寂看了两眼,看出了门道,压低了声音笑道:“沈寂,你这是多用力才伤的?”他就说好好的,阮绵书为何带着帷帽躲进马车。
“亏的我担心你心中郁闷,你倒是有心情,果然是成了亲的孩子,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有人叫我舅姥爷了。”杨朔忍不住扬起嘴角,笑的邪气。
沈寂撇他一眼,越过他就走。
“等等。”顾云卿走过来叫住沈寂。
沈寂侧头,面色平静,“有事?”
“有几句话,”两人走到远一些的地方,沈寂似乎很急,一站好就问:“什么事?”
顾云卿打量着他,最后视线停在他的嘴角,欲言又止,她不会以为沈寂嘴角是猫咬的,只是有些事情她说就过了。
“之前存着几分侥幸,以为行针放血可以助你复明,是我的天真了。你的毒凶险霸道,我会回药谷与师弟商议救治,在此之前还请你按时服药。”顾云卿已经把药放上后面马车。
沈寂低声道:“多谢。”
顾云卿摆手,“我不是为了你。”
听了这话,沈寂免不了想起阮绵书,想起阮绵书神情到底有了几分波动。
顾云卿看着他,最后还是拿出了藏了半个月的瓷瓶,慎重的放在沈寂手上。
沈寂抓着瓷瓶,垂眸道:“这是何意?”
“沈府凶险,舍妹便交给你了,万望珍视。”
顾云卿朝他行礼,嘱咐道:“这个是毒药,我曾想过以毒攻毒,只是此法凶险,不敢贸然行之。这毒药我研究了好多年,解药都在里面,一并给了你,不到万不得已,莫用。”
那边阮绵书忍不住掀了车帘看这边,被杨朔抓到又迅速躲进车里。杨朔敲了两下车窗,没有回应。
“时候不早了,快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