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愿意陪着她一道去,她定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她这点儿心思轻易不能让萧衍知道,没得一不小心惹他不高兴。
犹记得当初萧衍回来京都,她跑去萧府见他,那时发现他戴着面具,她说可以帮他看诊或者请她师傅帮他看诊,这个人却冷冷淡淡回答她“多谢”和“不必”。
可见他不希望她插手他的这些事。
道理都懂,可是……又究竟要怎么不去关心和在意?她唯有小心翼翼试探。
萧衍和傅新桃赶得半个多时辰的路终于到了地方。
他们在院门外翻身下马,傅新桃快步上前,敲过门,院子里很快有人应声。
里边的人开得一条门缝往外瞧两眼,意识到来的人是傅新桃,方才欢欢喜喜将门打开,脸上笑意盈盈:“原来是小娘子来了,差点儿以为大娘我耳朵出了毛病,吴老午睡刚醒,快进来快进来。”
“大娘,好久不见。”傅新桃笑吟吟打招呼,“身体可还好?”
刘大娘乐呵呵应话:“吃得香睡得香,好着呢。”
傅新桃一面寒暄一面领着萧衍走进院子。
即便常年跟随吴洪住在深山,刘大娘却一样迅速认出萧衍身上的飞鱼服。
刘大娘惊诧,抬头不小心对上萧衍的一双眼又是一吓。
“这是同我一块儿长大的萧大人。”傅新桃笑,“大娘不是见过他么?”
“我往前仍在这里跟着师傅学医的时候,他来看过我好几次。”
“每次都会给我带许多好吃的。”
刘大娘逐渐回忆起傅新桃提起的许多事。
她悄悄多打量几眼萧衍,脸上堆笑:“瞧我这个记性,原来是萧公子。”
“快请进,快请进。”刘大娘领着傅新桃和萧衍往正屋去,“小娘子和萧公子且坐一坐,我去告诉吴老一声你们来了,再去泡壶热茶、洗些今天新摘的果子。”
刘大娘走出正屋去忙。
傅新桃不是外人,在这些事情上没有那么多计较,安安心心的坐着。
偏头见萧衍望着自己,傅新桃笑:“大娘只是没有想到,当年的小少爷,如今这么了不得,一时没有认出来,萧大人别往心里去。我和爹娘都觉得你和小时候一样呢,没有多少的不同。”
锦衣卫确实叫人闻风丧胆。
这些日子,无论是傅新桃所见还是所闻皆越发深深领略这一点。
她擅自认为萧衍心里并不喜欢被人这么看待。
但在此之外,她可以肯定一点,萧衍身在这个位置,便需要旁人这么看他。
失去震慑、失去威严,办起公事必定会处处艰难。
与其如此,不如被人“怕一怕”。
方才的一番话谈不上有意安抚抑或安慰。
傅新桃是希望萧衍晓得,不是人人都会用那种眼光看他的。
萧衍却问:“我来看过你好几次?”
傅新桃:“……”
“两次,也不少了。”
被戳破的傅新桃轻哼一声,“你当初不来看我,现在还非要挑我的话。”
“不过看在你那时忙着努力练武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何况带许多吃的总不是假的。”
她嘴巴上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虚不已。
尤其萧衍把那些记得清清楚楚,一针见血当着她的面指出。
萧衍其实只在她初初来这个地方以及他打算离开京都时来过两次,但刘大娘对他的确不算陌生,因为常常能从她口中听到这个人,听说他们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只是这些不能让萧衍知道。
否则她今天肯定得直接羞死在这个人的面前。
怕萧衍继续追问下去,傅新桃默默移开视线假装在看别处。
看穿她想法,萧衍弯一弯嘴角,厚道的噤声。
大年初一那一天,傅新桃和往年一样来给自个师傅拜年了。
但到现在也有几个月的时间。
正屋里的人沉默相对。
傅新桃无聊中四下随便看一看,发现屋子新修葺过,家具换上一些新的。
她记得往前有人和她师傅提出修葺房舍、换家具之类的建议,无一不被她师傅骂回去。不知今年这是怎么了……也不晓得是哪个能人说服她师傅的,实在佩服。
傅新桃正当神游,一道粗重浑厚的声音在正屋外响起。
“你师兄不是马上要回京都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不等你着师兄到时候一起过来,没得浪费我两天时间。”
萧衍在发觉有脚步声时已收敛心神。
听见吴洪张口提起傅新桃的那位师兄杨正安,他眼眸微眯。
没有注意到这些的傅新桃径自站起身,走得两步便瞧见自个的师傅。
她迎上前,笑着说:“看来师傅也收到了师兄的信。”
吴洪已是古来稀的年纪,但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并不显老态。他穿着一身直领大襟道袍,斑白的头发利落束起,粗粗一眼望过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师兄不知几时才能到长安,我没法多等。”
傅新桃开门见山向吴洪谈及今天的正事,“徒儿遇到一个棘手的病人。”
“怎么棘手,说来听听?”
清楚寻常小病傅新桃不会来麻烦他,吴洪闲闲问道,视线却落在萧衍身上。
萧衍脸上的银质面具引起他的注意,也惹起他的兴趣。
相比之前刘大娘的反应,吴洪俨然并不怎么在乎萧衍锦衣卫的身份。
“师傅,这是同我一块儿长大的萧衍。”傅新桃不忘介绍一句。
吴洪随意颔首,迈步走到上首处的椅子坐下。
傅新桃跟着上前,细细解释:“我今天去见的那个病人,她的脉象和病症叫我想起以前师傅提到过的一种稀罕病例,却又有所不同……师傅提到古籍上记载的那例,是双胎伤胎,起初只下了一个死胎,因而那位夫人看似下了死胎,病情却日渐加重。”
“可我今日见到的这位夫人,她已诞下一位千金,便是更加古怪。”
“怕诊断错了,是以想请师傅去看看。”
刘大娘端着热茶和新鲜果子进来,恰好听见傅新桃一番话,忍不住说:“遇到这种事,那位夫人可当真是作孽哟,好好的双胎,硬是没了一个,那得多难过。”
“大娘,说不好是我弄错了。”
傅新桃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没有弄错,我也不知能否医治得好她。”
刘大娘麻利为三个人斟好热茶。
吴洪接过茶盏,懒懒道:“能不能医治得好,也得试过再说。”
“我如今年纪大了,没那么多心力,正巧你遇上了,当是锻炼锻炼自己。”
“小丫头,你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夫。”
傅新桃未想会被直截了当拒绝,又问:“师傅不打算去看一看么?”
吴洪依旧无情:“不去。”
“倒是你的这位青梅竹马……”
他斜睨萧衍,轻笑一声,“我十分乐意帮他好好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想不出骚话那就向大家问个中午好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永昼的补分,也谢谢小可爱们的评论,啾咪(づ ̄ 3 ̄)づ
第19章 克制
傅新桃虽然抱着她的师傅可以帮萧衍诊个脉、探一探情况的心思,但根本没有想到她师傅会主动提出来。这在傅新桃的眼里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甚至在刹那间令她心惊肉跳。
谁让她师傅这些年,只对疑难杂症感兴趣……
傅新桃被吴洪的反应弄得紧张起来。
萧衍的情况很不好么?
已经不好到让她师傅很感兴趣、甚至想要试试手?
看一看萧衍又看一看自己师傅,按捺住重重心思,傅新桃克制着情绪问:“师傅瞧出什么了?我之前也曾帮他诊过脉,可是脉象平稳,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吴洪笑笑:“你从来没机会见,我也没教过你,瞧不出来猫腻很正常。”
傅新桃还想追问,萧衍抬眼望向吴洪:“吴老这么自信?”
到底是做了傅新桃这么多年师傅的,吴洪心里清楚自己这徒弟很紧张萧衍。这会儿同样觉察出萧衍态度里不希望他当着傅新桃的面揭穿的意思,吴洪笑眯眯:“老头子我也就这点本事。”
傅新桃也认为萧衍不对劲,如果她师傅说得不对,他只怕不会在意。
然而他开口似乎有意阻止她师傅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