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许安年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所以小区里的人都没能联系上她。奶奶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院的,许安年赶到医院时,奶奶回光返照和许安年说了很多话,许安年自责,说自己不该出去玩,应该在家里陪着奶奶,不该让奶奶一个人在家。
奶奶慈爱的看着许安年,安慰她,让她不需要自责。最后在说完让许安年好好生活,要开朗、要活泼,不要因为奶奶和父亲都不在了而放弃自己这句话后就溘然长逝了。
因为奶奶的去世,许安年拒绝了自己的保送名额,选择留在山城,呆在奶奶和父亲生活过的地方。过去三年,许安年努力地按照奶奶的要求去积极向上的生活,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只有许安年自己知道,她对这几年度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毫无印象,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因为她根本没有注入丝毫多余的感情,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可今天这场无关于她的火灾,却令她当头一棒。人生对于她来说也许是了无生趣,毫无幸福,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拼尽全力想要拥有的一样奢侈品。
许安年望着陷入深深自责的男人,转身去了马路对面的一家超市,出来时手里拿着六瓶冒着凉气的冰水,然后再次穿过马路来到事发现场,走到男人面前,柔声道:“辛苦了。”
男人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许安年愣了愣,几秒后,机械的伸出他的右手接过冰水,然后跟许安年道谢。
在男人接过她手中的水后,许安年原本该转身去给其他几位消防员送水的,可临了却情不自禁的对男人说了句以示安慰的话来:“你已经尽力,不用自责,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说完也不去看男人的反应,就转身走开了。
男人呆呆地看着远处的许安年,眼珠子随着许安年的动作而转动,手里冒着凉气的冰水凝结出一颗一颗的水珠,然后顺着男人手指的关节滴落在地,滴落在地面的水珠瞬间就被毒辣的阳光和滚烫的地面蒸发成了水汽,消失不见。
第二章
顾和熙找来的时候,消防人员已经撤离了现场,人群也已散去,只留一片残骸竖立在一群高耸的大厦之中,很是突兀,许安年坐在奶茶店的窗前,看着这苍凉的场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下了这一张预示着新的开始的照片。
顾和熙到达指定地址,下了计程车后,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低垂着头玩手机的许安年,上前伸手敲了敲玻璃,在许安年把视线转向她时,就扬起一抹笑容,挥挥手打招呼。
许安年勾勾唇角以示回应顾和熙对她的打招呼方式,然后说了个“进来”的口型,完美接收到信息的顾和熙先是俏皮的比了个“好的”手势,接着才踏着她那冷艳飒爽的步伐走进了奶茶店。
许安年与顾和熙之间的关系称得上是总角之交。顾和熙的父亲是一名特战部队的军人,和许安年的父亲在战场上相互结识,家庭巨变后,由于身为战地记者的缘故,会经常不在家,许安年的父亲担心孤儿老母的安危,于是就找了顾和熙的父亲帮忙,在许安年六岁那年,一家人就搬进了部队大院。
因为家里长辈的关系,所以两个年岁相同的小姑娘就成了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两人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是同班同学,最后还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进了大学两人甚至还同在汉语言系,可谓是形影不离,就跟双生儿一样,谁也没离开过谁。
顾和熙落座后,许安年就跟她说了自己想当一名纪实摄影师的想法,刚才看着那苍凉的遗留战场,许安年心里就涌起了一种冲动,她想用相机记录下灾难过后弥漫在空气中经久不散的,人们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惊恐,因为想活下去而产生的惊人的毅力,以及救援人员的汗水、泪水和争分夺秒的心跳声,这所有的微乎其微她想让每一人都能记住,不想让那些触动心弦的情感如同蜉蝣一般,泯灭于茫茫的人生长河之中。
沧海一粟,蜉蝣一生,是那么令人感到凄凉和渺小。
许安年没拿起相机已经很多年了,顾和熙对许安年这一决定感到惊奇和疑惑:“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摄影吗?”因为许父,许安年曾经很喜欢摄影,却又因为许父,许安年对摄影感到厌恶。
许安年抬起手,指了指对面那家面无全非的咖啡馆:“因为那个,我今天才意识到,为什么父亲会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我刚才就想问这个,出版社没被火势波及吧?”
许安年摇了摇头:“没有,多亏了消防人员。”
“没有就好,刚刚来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可把我吓坏了!”顾和熙后怕的拍了拍自己得胸口,然后对许安年决定当一名纪实摄影师的事情表以支持的态度:“你能决定去做纪实摄影,就表明你对过去想开了些,是件好事。”
在那天,许安年解开了关于许父的心结。
另一边,刚从火场中下来的江泽珩被参谋长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参谋长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稚嫩的容颜上因为这次行动而眼里含着沉痛的江泽珩,暗自叹了口气,首长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江泽珩今年二十三岁,入队刚满两年。江泽珩的曾祖父、爷爷和父亲都是军人,简单介绍,就是常人口中的红三代,单说江泽珩的曾祖父一人,就让人心生敬佩,那可是主席都曾亲自接待过的元老级人物。
要说为什么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军人之子会跑来这充满危险的消防中队,那就要说起江泽珩的母亲了。
在江泽珩印象中,父亲总是很忙,在年少的他眼里,母亲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所以江泽珩很敬爱自己的母亲,可这样一位温柔漂亮的母亲却在江泽珩十七岁那年永远离开了人世。
六年前,江泽珩十七岁,江父因为出差不能陪江泽珩过生日,于是江母为了安慰自己的儿子,决定带他去郊外野餐。
那时郊外还不是如今华丽精致的别墅区,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正值盛夏,天干物燥,有个来此游玩的男性游客,把没被熄灭的烟头随意丢进了草丛,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还有清风穿梭于林间,引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一切的美好终止在了一场因为一个小小的烟头引起的森林火灾当中。
火海中,江母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永远留在了那一天,从那以后江泽珩再也不曾庆祝过自己的生日,并且还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对父亲的怨恨中。
母亲去世后,江泽珩励志当一名消防员,决定高中一毕业就进入消防队,可被江父言辞反对,父子俩每天都要上演一场大战,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最终江父在这场战争中取得了胜利,江泽珩没能进入消防队而是去了军校。
在军校那几年,江泽珩学会了很多,也得到了许多的锻炼。毕业后,江泽珩把在军校学过的所有知识全都用来与江父做斗争,几经交锋,江泽珩如愿进入了消防中队。
但老家伙怎么可能没有后招,江泽珩的一举一动还是在江父的掌控中,因为这个江泽珩选择离家,独自一人生活,江父看到这一结果,就还想着和自己的儿子斗,还好江老把他拦住了,果然是一山更比山高,此后,江父再也没有插手过江泽珩的行动。
可虽说没有插手,但江泽珩的所有行动江父都一清二楚。这次火灾救援,江泽珩情绪失控很快就传入了江父的耳里,江父就打电话给了指导员,请求参谋长把江泽珩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参谋长也有这个想法,但不是把江泽珩调去另一个地方,而是让江泽珩停职休息一段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因为这次事件,他发现江泽珩的心理状态不适合继续留在中队,原本参谋长都已经决定好怎么和江泽珩说这件事了,结果就因为江父这一通电话,改变了他的想法。
确实以江泽珩的性子,休息是不可能,说不定越休息状态就越糟糕,可调去哪儿合适呢?这是个难题。
“这次出动,你觉得自己表现的怎么样?”
“报告!我觉得挺好。”
看着面前犟的像头牛的江泽珩,参谋长蹭地起身把手里的身体检查报告甩在了江泽珩面前:“好个屁!还是好好看看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