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
想到这,他隐晦地瞧了一眼婷宜,心中的无奈又重了几分。
“与我有关的是婷宜,至于方家,本就无关,何来有愧。”云淡风轻地将过往一言揭过,阿诺紧了紧力道包裹住她的手,“方家对不起的,从来都只是婷宜。”
他所在乎的,从来不是一步登天、锦衣玉食,而是那个软软地叫他“阿诺哥哥”的女孩。所以,当初救她,他无悔,方家人任由自己自生自灭,他无怨。
他以为,方家会给她最好的生活,她会一直幸福下去。
只是最后,为什么还是方家人伤她最深?
“你很好。”
半晌,万仲德难得的露出笑容,看他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慈爱。
“婷宜,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请柬,她笑得乖巧,“外公,再过几天我要开一场演奏会,到时候请外公和道馆的师弟师妹们一起去捧个场。”
“好,好,好。”接过请柬,看到上面镶印的“涅槃”鎏金字样,他激动地连连应道,心中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与自豪。
“外公,这些年来馆内一切可好?”
“挺好的,申波那小子……”
……
外头,夜色已深,独留一室脉脉温情。
过了很久,二人终于告辞出来。
临出门前,笑容满面的老人拉过阿诺,两个男人倒说起了悄悄话。
“以后有空,就陪婷宜过来看看我。”
“知道了,外公,下次我们手谈一局。”
“你小子,我肯定杀你个片甲不留。”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方婷宜无奈地打断,“时间不早了,外公早点休息。”
被外孙女调侃的眼神看得老脸一红,万仲德背起手,恢复了正经严肃的高人模样,“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道过别,两人像来时那般相伴离开。
秋风吹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立在屋前的老人不禁感慨万千。
他一生都在追求元武道,到头来,女儿、外孙女也都折在了这上面。这份执着究竟是是对是错,却已无处考究。
“馆主,夜深了,进屋吧。”
一声幽幽的提醒,面容沉静的青年从不远处的阴影里,渐渐显出身影。
他不知站了多久,连鬓角都仿佛沾上了秋日的霜雾。他站在那,沉寂无言,寡淡得像一张黑白分明的老照片。
“申波,你随我进来。”
“是。”
第13章 Nirvana
十一月二十一日,月白星稀,风拂柳枝无骨。
星海礼堂,一场名为“涅槃”的演奏会在这里盛大举行。
礼堂外,香车宝马络绎不息,名流人士携伴而来,红袖添香。其外,大多数人都是冲着“Phoenix”的名头而来,他们之中有来自国内外的粉丝,也有诸多媒体记者,更不乏一些音乐界大师、知名人士受邀而来。
临近七点半,一辆低调的黑色兰迪雅缓缓驶来,顾若白从车上下来,白色衬衫黑色西装,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衬得他丰神俊朗,隽永如画。
“顾导,请跟我来。”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引领他入场。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道闪光转眼即逝。
五分钟后,舞台帷幕一点点拉开,伴随着恬静悠扬的钢琴音,众人仿佛入了水墨画里,置身山间小径,空寂无人,只有那淙淙流水,清越而舒缓。
有浅色的花瓣晃晃悠悠地落在水面上,惊起一片涟漪。暗流涌动,它不停地打转,蜷缩又舒展,像在跳一支优美淡雅的古典舞,脚尖轻点、飞跃瀑布,最终汇入大海,琴音止。
过了好几个呼吸,掌声才如潮响起。观众们从那高雅的意境中醒来,这才领略到Phoenix果真不是徒有虚名。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台中央的白衣女子优雅收手,面向观众轻启樱唇。
“感谢诸位前来捧场,此次演奏会以‘涅槃’为主题,是本人前半生的一个缩影。以下,请大家多多指教!”
于是,在时而欢快、时而肃穆、时而激越、时而悲壮的音乐中,她那跌宕起伏的人生,犹如一幅壮丽江山的画卷,慢慢地展现给世人。
所有人沉浸在她巨大的悲怆中,难以自拔,又被她遭烈火焚烧的疼痛与坚定信念所感动,最后凤凰浴火重生,美丽的风采令人叹为观止。
动人的音符从女子素白的指尖流淌而出,浮生一梦,为欢几何?
不过是破碎与新生的交替,不过是悲与喜交加。
而如今,她立在这,不靠双腿站立,却已然风姿卓绝。
或许,这就是“涅槃”的真正涵义,不痛恨以往的人和事,不留恋虚构的温情,只对音乐满心热爱,对未来满怀憧憬。
她慢慢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旖旎美丽。
台下,顾若白望着她,目光悠远,心怀悸动。
而后排的戚百草却满心复杂,不知是妒是恨。她紧紧地握住身边喻初原的手,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音乐在高昂的旋律中戛然而止,掌声雷动,所有人都惊叹于这位年轻钢琴家的音乐素养与演奏实力。而她本人美丽的容貌与身体的残缺,更是将她的事迹染上了传奇的色彩。
她随乐队一起隐入幕后,没留下只字片语,却在观众心中刻下了“Phoenix”方婷宜的名字。
“今晚的演奏会到此结束,所有的曲目都会收集在专辑《Nirvana》里,在明天正式发售。”艾伦快步走到舞台中央,朝着台下深深一鞠躬,“台下喜欢Phoenix的朋友,可以提前预定。我代表Phoenix,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一场音乐的盛宴就此落下帷幕。
今晚之后,一种名为“Phoenix”的毒将席卷岸阳,乃至整个华夏,而有幸目睹耳闻这次音乐盛典的人,大多一生记忆深刻。
后台,换了便服的方婷宜在再一次对远道而来的“天堂乐队”表示感谢后,低调地从侧门离开。
“哥,我有些头疼,晚上的庆功宴就不去了,你帮我好好招待乐队的前辈们。”她一边跟阿诺通话,一边示意艾伦去取车。
“遵命,殿下,毕竟能者多劳。”
“此言甚是,那你快去忙吧,我挂了。”
“我要求奖励香吻一枚,不接受赊账,当场兑——”
没等他耍完滑头,方婷宜就掐断了通话,显然对他的这番行径早就习以为常。
“方婷宜。”
身后,有人唤她之名,以一种缱绻而低沉醇厚的声线。
她回身望去,入眼处是一派风流。
不远处,顾若白倚着墙,西装散乱,原本齐整的领带如今不知所踪,白衬衫也被打开了两个扣子,露出线条美好的锁骨。
他的眼神迷离,仿佛喝醉了酒般,痴痴地看着她。
“顾若白。”她叫着他的名字,不知是因为夜色太美,还是美色诱人,竟有一丝温柔,“你跟人打架了?”
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眼底的光芒瞬间明亮起来,像是住进了万千星辰,熠熠生辉。
“嗯。你担心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担心你……的脸。”
她说得戏谑,他却如获至宝,原本就十分俊雅的眉眼弯起,让人如沐春风。
他慢慢地走近,步调轻缓,却仿佛踏在了她的心跳之上。有微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像一道光,穿过暗沉的夜色而来。
“方婷宜,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从五年前的那场手术开始,爱,就如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一点一点地渗入了骨血。
“顾若白,我喜欢过你。”她仰头,望进他的眼底,“五年前。”
那时,她以为自己不受控的不甘与愤怒仅仅是因为依赖,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喜欢啊。
然后,却没有然后了。
被她眼中的冷静蜇了一下,顾若白忍不住伸手遮住那对眸子,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手心,微痒的,却不止是手心。
“那就继续喜欢下去。”他倾身抱住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她于他,是信仰,不能停止。
没有义正辞严地拒绝,方婷宜只是轻轻推开他,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改行当导演了?”
“嗯。有空吗?我请你看场电影。”
“现在?”
“对。”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顾若白余光扫过已经将车开过来的艾伦,皱了皱眉,“我导的第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