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她昨天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宋临风。
我听了当场垂泪三尺。
未免也太好听了吧,这个名字。跟学姐这张桀骜的酷美脸真的是绝配。
酷美脸的姐姐也是校园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我在崇南的贴吧里随便一搜,跳出来的都是她往昔的传奇经历。
学习好,这个就不说了。
令人痴迷的是这个姐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叛逆少女”。
看帖子里写的,她高一入学的时侯留着一头漂亮长发,但是很快就被班主任找谈话。
就给她两条路。
要么剪短,或者绑辫子。
可能因为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读到这一段,我有些急不可耐地继续往下看。
帖子里写的宋临风哪个都没选。
理由还嚷嚷得特别充分。
“凭什么高三的学姐可以披发,我们就不可以?”
但接下来故事的走向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归了雷同的结局。
找家长。
然后是被迫剪发。是的,她最后选择把头发剪了。
但如果一切就到这里作为结局,想必宋临风的帖子也不会在贴吧那么有人气。
真正的结局是。
剪完短发第二天来上学,宋临风顶着一个金黄的爆炸头发型大摇大摆地路过行政大楼底楼。把我们教务处主任气得差点当场从九楼跳下来就地跟她决一死战。
而宋临风自此之后,一战成名。
*
看完这个故事之后,很难再将眼前这位绑着低马尾辫,头发乌黑的女生与故事里的叛逆金发爆炸头联系起来。
“原来你也是健美操班的?”
“你的舞伴呢?”她冲我左右张望了一圈。
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腼腆地笑笑:“他腿被他妈打断了。没能来。”
宋临风五官缓缓凑成一个“啊?”的表情。
好吧。
我咽了口口水,又重新阻止语言:“我没找到舞伴。”
“不过刘老师说了,没找到的,学校管分配。”
结果我还是太天真。
学校哪管这个事啊。没找着舞伴的女生,就地跟别的女生凑成一对搭档。
两百来个人围成了四个里外两层的大圈。宋临风在我们对面一个圈里。我也终于见到了她的舞伴。
苏恒。
难怪他上次问我是不是一定找同班的,原来这人不仅跨班,他还跨级。
今天就刘则一个人来,同平时跟我们上课的样子不同,他几天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全套的黑色运动服,又花了半瓶摩丝捋了个大背头,整一个精神小伙。他站在场地的中央位置,微微笑着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此次活动的一些相关事宜。
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平时他在课上跟我们比着扭胯的风骚气质截然不同。
小刘,原来你还有两幅面孔阿。
我听下来,刘则强调的活动事宜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场的小一百人里并不是全部都会参加运动会的开幕式表演,学校还要在进行一定的筛选。
话音刚落,我清晰地听到了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不用问也知道肯定被哪个班主任给逼过来的。
刘则说完这个,正式开始讲解舞蹈动作,跟她一起演示的是一个健美操精英班的女生。
舞蹈的动作不难,就是华尔兹的一些基本动作。
我的舞伴是个女生,叫徐文,她是我健美操同班同学。我知道她是有舞蹈功底的,健美操跳得也很不错。但是可惜因为一些硬件上的原因,她没有被选入精英班。
小刘他们一遍演示下来,徐文基本已经记住了一半。
这就是天赋,这就是实力。
“储悦,我带你?”
“要不,我跳男步,你跳女步?”
“不不。”我连忙摆手谢绝了她的提议:“你跳女步好看,我还是做你的绿叶吧。”
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对我略微一伸手。
“那么我教你跳男步,然后你再带我吧。”
“嗯。”我立马表示赞同。
音乐响起。
我挺着背,对着徐文略微一弯身,伸出手绕过头顶后再垂下,十足用心地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徐文忍着笑意,搭上了我的手。
没有王子的公主们,也可以自娱自乐啊。
*
周五的健美操课上,刘则公布了入选名单。
我入选了。我没有想到。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
徐文被淘汰了。
明明那天在体育馆初排练的时侯,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迅速掌握舞步的女生。
为什么她没有入选。
徐文就站在我身后。我却不敢回头看。
下课后,我在体操房的出口等她。
“对不起啊,储悦。”她面色通红,略带抱歉的眼前看向我。
“没法再跟你一起搭档了。”
为什么要你来说抱歉呢?
我看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只有刘则还在整理东西。现在是个好时机。我拉住徐文的手。
“我陪你去问问刘老师。”
“这不公平。”
“你明明跳地那么好,为什么没有你?”
“不了。”徐文面色冷静的挣脱我。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不公平吗?
“但是没关系,储悦,现在的我很开心。我跳舞也好,参加健美操班也好,不是为了向被人去证明什么,或者一定要站上某个舞台。”
“我是为自己而跳的。”
“为什么?”
“我选择跳舞是因为我喜欢,不是因为别的。”女孩眼眶微红,赶在我再开口之前,她已经匆匆离开。
……。
我回头看向健美操房,刘则正看着我这个方向。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不对。
“老师。”
“一定要这样吗?”
我不问为什么,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发生吗。我们只不过是一群高中生,做梦就是我们的权利啊。
而他们,凭什么。
“徐文,很优秀。”
“但是。”他顿了一下,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
“这是学校领导的意思。”
这一切当然不是他的错。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他微微躬身:“老师再见。”
人生哪有这么多的热血反击。
接受,才是我们的宿命啊。
*
运动会开幕式定在十一月下旬。时间安排上有点赶,所以我们有时候晚上放学了还要去体育管继续排练一个小时左右。
淘汰一半的人后,剩下的一百来人只够围成两圈。
要把这么多人同时凑在一起排练是比较困难的,通常会分成好几批。所以我统共也没见上苏恒几次。
徐文不在后。我的舞伴换了一个,是两班的男生。他跳得也不错。很可惜,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边是紧张有序地校园华尔兹排练,另一边文艺部的活动也跟着下达。元旦将至,学校的传统节目天天演即将拉开序幕。
利用中午午休,全校文艺委员在阶梯教室开了短暂的会议,统共十来分钟。
会议短暂,但是任务很艰巨。
学校要求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且必须是原创。最重要的一点是,节目内容必须要积极健康,符合高中生的天真阳光的气质。
读到“天真阳光”这四个字时,我有幸没有错过我们部长一脸嫌弃的表情。
*
开幕式当天。
除去区级各种大大小小的领导来观摩外,剩下观众就是崇南的高一高二的学生。高三不来,被勒令留校看家。
张放放为此次活动还特意网购了一款望远镜。目的是为了欣赏我的丑态。
体育馆人声鼎沸,主持人已经开始在试音。
临开场前二十分钟,我开始紧张。
人一紧张,就难免要往厕所里走。
体育馆南侧的看台没开放给观众,所以那里的厕所也比较空。
我站在洗漱台前,反复洗了几遍手。努力把舞蹈的动作回忆一遍。除了小学时候的舞台剧,我已经很久没有登上过这么大的舞台。
而且此次表演的重要性已经超出了我开始的预期。
我能做好吗。
我能吗?
我甚至都不能骗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刚刚还记得舞蹈步伐这会儿突然已经在我脑袋里把自己剁碎了炖粥,我想捞都捞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