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瞬间刺眼起来。难道真的是?
明明已经猜测到了事实。但当时的她还是选择做了鸵鸟。
什么都不愿去想。
连跟自己的妈妈求证都没有勇气。
但她知道,自欺欺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
“我妈妈勾引了他的爸爸。”
“也可能是两情相悦,你说是不是?”
“勾引”,“两情相悦”我不知道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这样形容自己的妈妈的。
车站对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的麦当劳。玻璃门内,灯火通明。靠落地窗的的一排椅子上,埋头坐着个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女孩子。腿收起来,够不着地,一翘一翘地踢着前面的玻璃墙。歪着头,时不时回身张望点餐台的模样,微微苦恼,又充满甜蜜。
今天的她,是快乐的吧。
但是我身旁的这个她,她不快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空洞的声音,让人有一种抓不住的虚无感。
“我该怎么办呢?”
“储悦,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当然不知道怎么办,本来一切都不是由你引起。可惜的是我连怎么安慰你,都无从下手。
“会有办法的。”
不是吗。
无用的我,说着无用的话。
张放放盯着对面的麦当劳,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在看我刚才看到的。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阿,你知道吗,这种感觉。”
放放两手捂着脸,声音渐渐模糊。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她,难道一点都没有为我考虑过吗?”
“储悦,这就是妈妈吗?”
这就是妈妈吗。
夜晚街头,街灯似流火,生生又不息。烧进了这漫长无垠际的黑夜。却点不亮,我们此刻内心的无边黯淡。
我张开怀抱,抱住面前掩面而泣的女孩,紧紧地。用尽我的所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一切都会好的。”
“放放——你要——你会好的——。”
是啊。
一切都会好的。
我们总会找到属于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你看,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
他们神色匆匆,他们不动声色。
但这其中的哪一个,曾经不是杀掉了自己身体中的一部分,才能如此安然无恙的走在人群中。
我和放放,还有其他许多许多人一样。
终有一天。
我们也会长成一个“安然无恙”的大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我知道这条路,一定很痛。
痛到要在夜晚的街头失声痛哭。
*
上次下了晚自习偷偷□□出去打游戏的听说就是从学校南门走的。
我一个人有点慌,思前顾后,还是发了信息找宋显来帮忙。当然我不知道他能帮到我什么。
南门正对着一个小花园,花园后面是高三的教学楼,而我的身后背着的是宽阔又平坦的马路,不时有飞驰的车辆从我身后呼啸而过。
我站在高过我脑袋的电子铁门前,定定地同站在门另一头的人遥遥相望。
因为不死心,我又探着脑袋在他前后左右找了一圈。
并没有找到叛徒宋显。
“您怎么在这?这么晚上还出来散步阿?”
苏恒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望着砧板上的一条鱼。瞄到他臂膀上红袖章,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宋显告诉你的?”
“你特意跑来抓我的?”
“不至于吧?”我热络地笑了两声:“我俩之间,也没啥过节啊。”
“你就,当没看见我,让我圆润地滚回去上晚自习,行不行啊?”
“如果我说‘不行’呢?”
“……。”
苏恒还要开口,花园北边直直照过来一道光。我还没弄明白情况,原来站在铁门后的男生,有如神仙,蓦地一下已经翻到了我面前。
“怎么了这是——?”我惊慌地不知所措。
苏恒拉起我就开始跑。
一声怒吼,“站住”两个字被远远地甩在我们的身后。
我慢半拍的回过神来,那束光意味着什么。
是我们昼伏夜出的教务处主任又出来抓人头冲业绩了。
本来所有青春少女电影里,男生拉着女生在浪漫樱花雨下一路微笑奔跑的样子,是多么甜蜜,多么美,欺骗了多少包括我在内的无知少女。
现实是。
苏恒拖着我,就跟拖着条死狗似的,整整跑了一个街角。
本来男女体力就有差别,我又背着个塞满知识的书包。
他停下来,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我已经喘得站不住身,靠着路边的墙缓缓蹲下。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肺里跟塞了一团棉絮似的,挤得我喘不上气。
“我,我要死了,要不要跑这么快阿。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然呢?被教务处主任抓到的话,你会度过一个非常充实的晚上。”他低着头,伸脚踢了踢我的鞋:“有这么夸张吗?”
“喂!”我不满地对着他大叫:“你过分了阿!”
苏恒蹲下来,蓦地。
仰望的视线,一秒之间,来到了平视的距离。
“你跑出学校去干什么了?”
“想拷问我?”我头一扬,宁死不屈的样子。
“我才不告诉你。”
他手伸过来,掐在我的后颈上,隔着一层校服领子的布料,指间收拢,微微用力。
“呀,疼,疼——。”
“不是,痒,我痒——。”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放手。”
不消一分钟,宁死不屈的储悦同志便迅速投敌。
因为是关于放放的事,所以我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几句带过。
苏恒听没听明白我不清楚,不过好在他也没追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缓过劲来,看了看时间,晚自习已经开始。
如果不及时回去,也会被发现。
“再等一会儿。”苏恒一点都不急的样子。
“还要等?”
他不急,我可急了阿。
“不等再等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唐鸣最擅长杀回马枪,他也知道你急着回去上自习,你现在回去他肯定等着你。”
……他这话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那——。”我还要再问。
“你放心。”
“你不会有任何麻烦。”
“现在你可以稍微安静一会儿了吗?”他语速很快,我能听出他隐隐按耐的不耐。
竟然嫌我吵?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小声地开口:“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呢?”
“确定什么?”
“确定我不会有事。”
苏恒丢了我一个眼神,淡淡道:“因为我。”
……
狂。
真他妈狂。
我欣赏你。
*
“既然要等一会儿。”我指指马路斜对面的那家便利店:“我想去全家买点东西。”
苏恒站着没动。
拒绝的意思很明确。
“去啦,去啦,反正一样在等。”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他就往斑马线的方向走。
苏恒在店门外等我。
我冲进去迅速采购了一番,不到两分钟就又冲了出来。跑下台阶的时侯没留心,脚下崴了一步,差点摔下来。
他就站在台阶下面,自然没错过我的丑态。
“我是不是特别快。”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我举起手里的马夹袋冲他比划了下。
“是的。”他难得配合的点点头。
“你再晚一分钟的话,我就打算先走了。”
……这个人渣。
我蹦到他面前,伸手从马夹袋里捞出一瓶蓝色的佳得乐讨好地递给他。
硫酸铜色,是我最近的新宠。
以及,还有这个。
我手停在袋子里那一个小小的盒子上,只犹豫了一下,还是拎出来。是一盒创可贴。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不长的割伤的伤痕,不流血,但是泛着红。应该是刚才翻/墙的时候不小心蹭的。
“这个也给你。”我扭捏着,扔给他。
苏恒拧瓶盖的动作停在一半。他目光落在创可贴上走神。
我趁机把他手里拧了一半的饮料抢过来。
“真好,省得我自己动手了。”一半是真心,有一半,也算是掩饰自己的小小的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