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菲给柳冕拨了电话,问道:“我是夜航,一起吃个午饭吧?”
柳冕语气很淡,很平和,感觉不到一丝波澜,说:“今天比较忙,没有时间出去。”
叶芳菲说:“好吧,那你忙。”耳朵里手机挂断的声音传来,叶芳菲也挂了电话。
卧室双人床下的地垫上,黑框眼镜被随意扔到了垫子一边,泪流满面的柳冕一只手手指轻轻的触摸着手机上叶芳菲的照片,指腹轻轻滑过,凉凉的,所感觉到的再也不是温润的皮肤。衣柜里还挂着这几年一起买的情侣T 恤,化妆台上还有没有用完的面膜,卫生间还有没带走的牙刷和毛巾,处处都是她的气息和味道,就好像那个人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吹落树枝上仅有的几片黄叶,留下干枯的树枝在风中凌乱,人心也随着这凉意渐渐冷却。
叶芳菲夜里一点多来到首都机场,还未开始办理登机,她独坐着拿着手机无聊的玩着数独。她感觉一道眼光注视着她,她抬起头顺着那感觉瞧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不会来的”叶芳菲苦笑着。
她并不知道,在机场大厅一个角落里,柳冕在一直注视着叶芳菲,默默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看着那柔顺的长发整齐地绾在耳后,看着那微微蹙起的眉。
见叶芳菲看过来,柳冕侧了侧身体,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柳冕擦拭了泪水,慢慢出了大厅,坐回车里,点起了一支烟,慢慢地燃着。
叶芳菲要搭乘凌晨的飞机先到底特律,然后转机去Minneapolis,,候机厅的人越来越多,飞机准点,飞机上没有什么空座了。
叶芳菲透过飞机的窗户俯视着北京,环路灯火通明如长长地金龙。
“再见,我的爱人”车停在路边,柳冕仰望着夜空飞行的那架机灯闪烁的飞机,扔掉烫到手指的烟头。
……
叶芳菲下了飞机,拿出手机,习惯地给柳冕发个微信准备报一下平安,编辑了,又删掉,重新编辑,又删掉,若是柳冕此刻和叶芳菲互发消息,会发现对方始终处于编辑信息的状态。她自嘲自己这样的离开还能奢望柳冕能做什么?最终那句“飞机平安到达,保重身体”也没发出去,被迅速地清空了。叶芳菲苦笑着,将手机塞进包里,随着人群去取行李。
茉莉出生
机场外来接机的是几个很熟悉的老同事,这几年一直和芳菲在一起做项目,去北京出差,都是叶芳菲招待,非常地熟稔。
大家见了面彼此开心问候,互相拥抱着。同事在本地出名的美国餐馆预定了一张桌子,几人驱车带着芳菲去那里吃饭。
比起外面寒冷的温度,餐馆内温暖如春。餐馆内灯光昏暗,墙角的烛光让整个餐厅增添了朦胧和浪漫。壁炉里的火光映照,照亮了半个餐馆,氛围温馨,很美国。餐馆内几乎满座。
临近长桌显然是一桌中国人,说着地道的天津话,笑声晏晏,几人见叶芳菲坐在紧挨着的邻桌,朝她微笑点点头。
叶芳菲异国见到中国同胞,也有些亲切,礼貌地微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几个人落了座,分别点了自己喜欢的菜。
叶芳菲点了一份烤猪排,要了一杯啤酒。
大家在一起聊着轻松的话题,从餐馆的历史,到美国的特色,甚至于国家的民俗禁忌。
叶芳菲不似那么健谈,但也不冷场,一顿饭吃下来,叶芳菲也似放松了不少。
吃完饭,同事送她去了酒店,叶芳菲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款待她的朋友,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同事们也很开心,约好第二天带芳菲去看公司替她租好的公寓。
很快叶芳菲顺利的搬进了公寓。公寓位于一个很成熟的社区,面积不大,但是很清净。公寓里到什么都有,只拿着行李就能入住。
第一天上班,天还未亮,同事接了叶芳菲去公司,行政助理把工作用的笔记本,门卡,饭卡以及停车场的ID卡一并送到了办公桌。公司替她租了一辆丰田车,并付了一个季度的租金。
项目工程部的大经理带着她参观了公司各个部门,中午举行了一个欢迎午餐会并向大家介绍了叶芳菲以及工作职责。叶芳菲算是顺利入职了,手下还管着四个年轻的工程师。
明尼苏达州的冬天很冷,比北京还要冷很多,干燥的冷风如刀刃一般,处处都是积雪。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天空便阴阴沉沉,第二天地面积雪又会被新的落雪覆盖。
叶芳菲忙完了手里的事情,一手按着疼痛的额头,一手端着热茶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户边。
窗外,高大挺拔的松树下跑着几只大小不一胖嘟嘟的灰兔,这些兔子显然把这片绿地当成了乐园,每天都要在这里玩耍。
叶芳菲隔着窗户看着这像一家子的活泼的兔子们,心里很是羡慕。很久没有收到柳冕的消息,甚至连朋友圈也没再更新过,她心里惦记着,却没有发消息给柳冕,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心里那块隐约堵着不顺畅。
几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叶芳菲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熟悉了工作流程,工作顺畅了。对于她来讲新工作更能激发她的斗志,使她更积极,使她忘记孤单,使她忘记伤痛。
她每天加班到很晚,组织各个国家的电话会议,确认项目的的进程和状态,寻找资源,解决问题。
周末也会从网上买票去大学俱乐部看冰球比赛或者NBA。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叶芳菲发现本月大姨妈竟没有如期而至。她有些慌乱,不敢用试纸验证,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请了假去了州立医院,当那个胖胖的女医生恭喜她要当妈妈的时候,虽然她心里猜测着会是怀孕的结果,但叶芳菲依旧激动的想哭。
两个月后,她看着电脑上那个长条超声波影像,很激动,这是她的宝宝。她在回去的路上,编辑了一条信息,删掉,又编辑,又删掉,最后关了微信,轻轻叹口气,“就这样吧”。
不管是否告诉孩子爸爸,这个孩子叶芳菲也留下来。
随着宝宝的月份越来越大,医生表情有些夸张地高兴,告诉叶芳菲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叶芳菲给自己的女儿取名Molly,中文叫叶茉莉。
叶芳菲做了准妈妈,很开心去American Mall的母婴店,买了各种女宝宝需要的幼儿用品。柜子里装满了各式小衣服,囤积了大量的尿不湿。
在这异国他乡里,孤寂的她每日摸着隆起的肚子,软软地和她说话,这是她的女儿,是她的生命,这时候她就似乎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几个月后,中国历八月十五的早上,小Molly发动了,叶芳菲在产床上努力,又累又痛。
护士不停地朝她嘴里塞着小块的巧克力,补充体力。仿佛一条鱼从身体里抽去,芳菲突然不那么疼了,听见 “哇哇”的哭泣声时,她内心都已经融化了,眼角噙着泪水。
孩子被护士抱去,医生却似乎有些焦急地说着什么,不一会来了许多医生,芳菲的眼皮越来越沉,只隐约听见来来回回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声音,随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芳菲醒来的时候还在加重病房内,那个黑人女护士见她醒来,非常高兴,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位中年亚裔医生进来查看心跳显示,用地道的北京话问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韩叶德,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不适的感觉?”
茉莉无力地摇头,说:“很饿。”韩医生笑道:“暂时你还不能进食,还要观察。孩子很健康,不要担心,你很快就能见到她。”茉莉点点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一周后,茉莉转入普通病房,才看见自己的孩子,软软的一团,护士把她放在到叶芳菲的旁边说:“Congratulations, it’s a beautiful girl……”
叶芳菲瞧着茉莉圆润白皙的小脸,咪咪睁开的眼睛,浓密的胎发,尖尖下巴像极了柳冕。
“是绿色的眼睛?”茉莉不确定地又仔细看了看眼睛。
可能是被吵醒了,这孩子一双灿若星辰的绿眼睛,清澈,明亮,正一动不动看着叶芳菲。
韩医生也随后进了病房,见叶芳菲正瞧着孩子的眼睛,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叶芳菲摇头,但又迟疑不肯定问道:“我和孩子父亲都是黑眼睛,为什么这孩子是绿色的眼睛?不会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