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再娇艳的红山茶,在经过无数泥污后,也会蜕变回最干净的白山茶。
巫枝捧着一盆火红的山茶递给她,这是之前她和宋满目在花店买的,她从宋家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就带走了这盆山茶。
现在花已经开了,每一朵都盛开到了极致,火红又妖艳。
唐姝妮轻轻接过盆栽,“谢谢巫姐照顾了。”
唐姝妮轻轻抚摸的花瓣,“真是奇怪啊,之前我怎么照顾它,它就是不开花。为什么现在倒是开了?”
巫枝笑了,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是我照顾的好!”
唐姝妮笑了,没有说穿,其实宋家有专业的花卉师来照料。
唐姝妮抱着盆栽,看着外面的蓝天,干干净净,万里无云。
可能,只是时机不到吧。
唐姝妮扭头,看到了穿着宽松的连衣裙的楚思浙,扶着穿着囚服的南阳熙,在机场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她。
唐姝妮释怀的笑了,曾经鲜衣怒马轰轰烈烈的青春,穿着校服胡闹的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或许不完美,或许带着无数悲伤和遗憾,但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唐姝妮收回眸,对着身旁的煦说:“我们走吧。”
“嗯。”
看着唐姝妮转身登上飞机,南阳熙张了张口,迈出长腿想要追过去,可理智又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追上去呢?他又能同她说些什么呢?
南阳熙将腿慢慢收回来,抿着唇,看着飞机起飞,再变小,直至小的看不见。
“小宋总!”楚思浙惊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躲在柱子后面的宋满目。
宋满目昂着头看着飞机不断上升,不断离他远去,终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蓦然离开。
阳光照在他的白衬衫上,造就无数落寞与悲伤。
至始至终,他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句挽留也没有资格说出口。
杰瑞始终在老鼠洞里等待着汤姆,而在老鼠洞外的汤姆也无需知道了。
唐姝妮,祝福你,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祝你,在那荒凉的拉图,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山茶,还不失了自己的颜色。
242
宋满目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搓了搓脸,昂着头靠在床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做梦了。
一直梦到过去的事,反反复复,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样。
宋满目轻轻叹出一口气,睡完午觉看到窗外的天都暗了,扭头看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醒来后昏暗的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感充斥着整个胸腔。
那种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涌上来,他拥有了所有,却始终留不住一个人。
宋满目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杯水,盯着窗外又发了许久的呆,才昂头将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水划过喉咙,咽入肚子,冰冷的刺感让他的思绪清醒很多,他放下杯子,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阴沉的天,开始思考,现在美国时间应该快天亮了吧?
她在那里,过得好吗?
随后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很愚蠢,有响彻欧洲的北冥家主护着她,自然是安然无事的。
梁诗荷的电话惊扰了他的思绪,他淡淡撇了眼,随后接听,“妈。”
“唉,宝贝儿子,那个……你最近过得还好吧?”电话那头梁诗荷小心翼翼的试探。
“唔,还好。”宋满目双脚随意交叉着,拿起桌上的水杯喝着。
见他情绪无恙,梁诗荷又试探性的开口:“满目啊,那个,温家的孙女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见过的,叫温梅汐……”
“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宋满目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
梁诗荷见他要挂电话,连忙叫住他,“满目宝贝,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姝儿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也总不能,总不能一直守着她吧?”
梁诗荷的一席话,让宋满目按键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唐姝妮。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听到过了?
自从唐姝妮走后,这就像是一个禁忌一样,没人敢提起丝毫。
算算时间,有八年了吧?
她就像横在心底的一根刺,不敢触碰。
“妈,我没有在守着她。”宋满目清冷的眸子盯着水杯里倒映的自己,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淡淡的抬起眸,看着窗外那一弯清冷的皓月。
“只是她太难忘了。”
很轻很轻的呢喃声从他嘴里流出,在空旷的室内轻轻回响着。
我真的没有守着她,只是,她太难忘了。
“……”
对面的梁诗荷似是没料到宋满目会这么说,安静了好一会儿,梁诗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目,其实、其实你也还年轻,妈妈都看你,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妈妈在呢。”
挂了电话,宋满目手捂着脸,用力的搓了搓,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透过指缝溢出来。
窗外的月光很亮,将没开灯的室内照的通透,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独自面对满室的月光。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你真是……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如何让我痛苦。
脑海里你的记忆那样鲜明,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清晰。
你,经久不息盘踞记忆;我,费力平息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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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时,他年少轻狂,作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面对无数的重担与不看好,他选择了最愚蠢的办法——叛逆。
早早辍了学他在上海也是混得赫赫有名的“宋哥”,那天他找人要了连高中的校服混进高中跟人打了一架,然后完好无损的出来。
那时在上海,他绝对是那种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那种混混头目。
没人敢惹他,也没人敢轻易惹他,因为外界都传闻他身后的背景强大,就算进去了,也能毫发无损的出来。
那天替小弟出完气,约了人去网吧,经过一条巷子,被人堵了去路,看到一群女的在干架……哦不,应该说是欺负,躲在角落里那瘦瘦小小的,被她们团团围住他只看得到她那双惶恐如小鹿般的眼睛。
看着也不像会打架的。
他记得他当时喊了一声那些傻逼还呆楞楞的,他再看地上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女生眼角含着泪的盯着他,莫名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接踹了一脚垃圾桶,吼几下那些人就吓得跑了。
他无趣的抬脚走着,发现那女孩一直盯着他看,那双眼睛还含着泪,清澈又明亮,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真是……要命啊!
有些恼羞成怒的扔了句:“看屁看啊!”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算温柔,后来每每想到,都不禁想笑。
看她被他吼楞了,那双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烦躁的将那件“要”来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扭头就走了。
243
唐姝妮套着那位“宋哥”的校服外套回到家里时,唐西霖一向满不在乎的眸子都惊呆了,那位宋哥比她高了两个头,穿着这件外套的时候都有点大,更何况穿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条细细的小腿。
让唐西霖更惊讶的是,唐姝妮的头发……
唐姝妮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摸了摸自己剪短的波波头,“我就想换个发型……”
还是习惯性的将所有事咽在肚子里,不让外人知晓半分。
不让人担心,自己默默承受一切。
但有时候太过懂事,只会让那些真正想要关心你的人离你越来越远——
唐西霖将怀里的抱枕扔下,粗鲁的揉了揉头发,一副无所谓的站起身,“关我什么事?”
看着唐西霖上楼的身影,唐姝妮叹了一口气,看着餐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抿嘴微微笑了笑。
唐姝妮第二天去学校,廖绿那几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没有再找她麻烦,偶尔偷看她被她抓包对视后就匆匆将目光挪开。
唐姝妮抿了抿唇,低下头,看着书本上印着的朱自清,手中握着的笔指尖微微发白。
唐姝妮放学后抱着洗好的校服外套,在那天小巷子里等着宋满目,一连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他的身影。
就她等了一个星期后,心底暗道,若是这次他还不出现,她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