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秋凝眸看她，“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连续守在一个人的病床前整整一个月。”
那时宋满目虽然脸上没有什表情，但眉眼间的担心和害怕她是不会看错的。
他会担心什么？担心唐姝妮不会醒来？害怕什么？害怕她醒不过来？
他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要害怕？除了喜欢还能有什么？
对于沈如秋的话，唐姝妮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探究了。
她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整个人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去思考了。
她只知道，她的哥哥因为她死掉了。
尸骨无存。
那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哥哥啊……
唐姝妮从沈如秋手上收回视线，垂下干涩的眸，压下心底的一阵一阵的抽疼。
“妈，院子的山茶开花了吗？”
唐姝妮低头绞着手指，神色淡淡。
“这个季节，应该快了。”沈如秋手中织围巾的动作顿了顿，许久，才开始动作。
许久许久，两人都无话，就这么坐着，并不会感到枯燥和乏味。
等沈如秋放下手中的棒针，拿着织好的围巾，轻轻的摸了摸，怜爱的眼神。
“姝儿，天气要冷了，记得得围上围巾。”
唐姝妮从她手中接过围巾，抬眸看着她，没说话。
沈如秋缓缓站起身，冲着她轻轻的笑了笑，“姝儿，回拉图去吧，不要再回来了。这里种不出你想要的山茶，就算它再漂亮，也不是你想要的。”
沈如秋走上前，脸颊轻轻的贴着她的脸颊，许久，才深呼出一口气。
“你终究，只适合那里。”沈如秋缓缓转过身，朝阳台走去，“姝儿，做回茶茶吧，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沈如秋的脚轻轻踏出栏杆，回头温柔的看她，唐姝妮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和动作楞到了，挣扎着想冲床上起来。
“妈，你要做什么啊妈？你别乱来啊！我只有你了！”
沈如秋整个身子都已经踩在栏杆外面，只要轻轻的往后一昂，就能从三十几楼的高空下坠落。
唐姝妮被她吓坏了，从床上挣扎的起来，可奈何身上的伤太过严重，身子根本没有知觉，使不上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不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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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秋温柔的冲她笑着，“姝儿，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无能……妈妈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你，让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我死了，他们就不会来找你了，你斗不过他们的。姝儿，快走吧，回拉图去，听话。不要再回来了。我们都死的心甘情愿，不需要你复仇。上一辈子的罪孽，没有理由让你们晚辈来承担，我们自己来。”
沈如秋依旧笑的温婉，身子微微往后仰，身子惯性的往后倒。
“姝儿该长大了，妈妈不能再护着你了。”
留下这句话，沈如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唐姝妮的视线内。
倒下地上的唐姝妮艰难的往前爬着，浑身都疼得不得了，眼底也蓄满了泪水，“不要妈——！”
唐姝妮往前爬着，听到了重物高空坠落的声音，泪水糊满了视线。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
为什么，他们都要因她而死？
她不需要他们为她死啊？她也不需要他们以那样惨痛的代价来保护她。
她不需要的啊……
“啊——”
唐姝妮撕心裂肺的冲着沈如秋倒下去的地方崩溃的大喊着。
胸腔一股腥甜涌上，唐姝妮吐了一大口血，沿着嘴角弥漫到脖子。
老天啊，我只不过是被宠坏了而已，至于你这么对我赶尽杀绝吗？
唐姝妮最终爬的没有力气了，缓缓的趴在地上，绝望的闭上双眼。
多想这么一阖眼，就不用再醒过来了，那样，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唐姝妮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宋满目坐在床头，见她醒来，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姝儿！”
这是宋满目第一次这么亲昵温柔的喊她名字，唐姝妮抬眸看着宋满目，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许久，唐姝妮才轻轻的动了动唇，平静的问道：“她也离开我了，是吗？”
醒来后这么平静的问话让宋满目突然有些后怕，动了动唇，最后不忍骗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姝妮突然笑了出来，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唐姝妮转过头去，靠在膝盖上，无声的抽泣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流。
这下好了，真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是有多糟糕啊，值得这么多人抛弃。
回想浑浑噩噩她活得这二十几年，她活得真是糟糕啊。
宋满目瞧着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心底泛起丝丝的疼，将她搂进怀里，“有什么苦，都对我说吧。”
唐姝妮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哭的不能自已，眼泪大颗大颗的染湿了宋满目胸前的衬衫。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成长，而我又在干什么？”
‘姝儿该长大了，以后，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
“有谁如我一般，成长皆是用至亲人的死换来的？”
‘姝儿该长大了，妈妈不能再护着你了。’
“我的成长，都是用他们的死换来的啊……”
她要是早点长大就好了，她们是不是就不用为了保护她死掉了？
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能早点长大？为什么要在他们所有人的溺爱中任性妄为？为什么要等他们所有人用死来换她成长才成长？
为什么啊。
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失去他们。
唐姝妮将脸埋进宋满目的胸膛里，闷闷的哭出声来。
‘你哭为什么从来没有声音呢？’
‘因为那样在乎我的人会担心，而那些嘲笑我的人会得逞。所以我从不哭出声。’
现在在乎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可以放肆的哭出声来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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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姝妮的伤，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床活动，但想全部痊愈，还需再调养。毕竟这次伤到了根本。
宋满目拿着陈嫂做好的饭菜进来时，就看到唐姝妮穿着一身病号服，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腿上盖的，是沈如秋临死前为她织好的那条。
宋满目走过去，吻了吻她的额角，唐姝妮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盯着一个点发着呆。
宋满目似是习以为常一般，将带来的饭菜一一打开，摆在她面前。
“该吃饭了。”
唐姝妮动了动眼珠子，盯着她面前的饭菜，动了动唇：“宋满目。”
“我在。”
唐姝妮缓缓昂起头，凝眸看他：“我想回家了。”
“……”
“回唐家的那个家。”唐姝妮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淡淡的，“要下雪了，我的山茶也要开花了。”
见宋满目没有说话，唐姝妮孜孜不倦的将她的请求在重复了一遍，温软的开口：“宋满目，我要回家去看我的山茶，它们应该开花了。”
“……”
宋满目抿了抿唇，盯着唐姝妮平静柔和的面孔，许久，才帮她摆好碗筷，“嗯，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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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满目将唐姝妮脖子上的围巾理了理，又在她唇上厮磨了一会儿，才牵着她的手下车。
十二月末的冬天，格外的冷。
外面还下起了雪，这会已经停了。
唐姝妮看着昔日灯火辉煌的宅子，此时是真的人去楼空了。
因为上次为了调查下毒的人，排查了整栋宅子的人，佣人们虽都平安无事的回来，可怕再受到牵连，皆一个接一个的请辞了。
留剩下的，就只剩下唐家的老人了。
都是在唐家伺候了二十几年的老人，舍不得这，便都留了下来。
瞧见唐姝妮回来，皆欢喜的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唐姝妮眼眶有些红，瞧吧，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是关心她的。她也不是活得一无所有。
唐姝妮并没有跟他们嘘寒问暖很久，打了声招呼，便往院子里走去。
这里的一切都和数月前一模一样，山茶树，秋千……
刚下过雪，现在山茶数上都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看过去白茫茫的。
唐姝妮走近，嘴角微微上扬。
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