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冲她抬手比划了两下,又觉得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只得无奈的放下手又绕了一圈。
最后她把视线放到用膨胀螺栓固定在墙面的鞋柜上,眼前一亮走过去弯腰向鞋柜下沿伸手摸去。
女人蹲在地上伸手把鞋柜与地板间的缝隙摸了好几遍,终于满意了。
芥川兄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平日完全可以用优雅从容来形容的兰波小姐此时高高兴兴把脚伸进鞋柜底端卡住又用皮带捆住双腿,整个人就这么穿着厚厚的睡衣仰躺在玄关地板上,双手举起靠近头侧,混着一堆鞋子很有规律的倒下去再凭借腹部力量让整个人重新坐起来(请问仰卧起坐这个动作该如何描写?)。
两个小东西傻呆呆看了会儿,大概明白她在做什么,小心翼翼凑过去一字排开照做。
幸亏这鞋柜是卯死在墙面上的,不然早被三个人的力道掀翻。
最先坚持不住的是哥哥芥川龙之介。
剧烈呼吸带来更加剧烈的咳嗽,少年躺在那里努力喘气都费劲,只能眼看妹妹像条虫子一样左右扭动身体让自己坐起来然后又躺下去,然后又坐起来。
兰波一口气坚持了二十分钟,固定频率,连动作角度也没什么变化。完成后调整两分钟,转身趴下双手撑地曲肘推臂推动整个身体上下起伏(这是俯卧撑!)。
又一个二十分钟。
两小只躺在地板上做死尸状,生无可恋。
总算找了点事做证明生活并没有被改变到面目全非,女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今天的工作很简单,击杀一名法官。
雇主特别要求一定要让目标死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种警告——这位法官数日前指名道姓骂了横滨一霸Port Mafia的现任首领老迈昏聩,显然这是后者采取的报复行为。
兰波换上大衣,拿起软布擦擦放在窗台上太阳晒得惬意的盆栽,这才提起箱子出门。
森鸥外还没给她发工资,雇佣关系尚未开始,兰波小姐理所当然还得出门讨生活。
那位法官标榜“自由与公正”,为了表示自己坚持不与黑道势力同流合污每天都要在山下公园表演一场“晨跑秀”。
但是兰波知道他的情妇正是高濑会专门调/教好才献上来的,也知道这家伙指责其他极道组织的行为就来源于这个女人的枕边风——那又怎么样?没人肯花钱买她的命,杀手也懒得花力气,没人会做这种买一赠一的跳楼降价活动。
女人找了间高度合适的写字楼,异能力让她轻而易举混进去,解决掉监控后兰波小姐出现在大楼空无一人的楼顶。
不会掉毛的化纤织物被铺在地上,她趴上去打开手机用其自带的摄像镜头搜寻目标……这款手机太好用,充做望远镜时不但不会出现镜头反光这种致命问题,就算被怀疑了还能假装自己其实是个人畜无害的偷窥狂……
法官在高濑会提供的“保镖”保护下日行一秀,很好认。这家伙太过高调,穿着大红色的短袖运动衫站在一群黑西装中间,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确认目标蠢得像是草原上的土拨鼠,兰波打开她那神秘的箱子。里面除了些发黄的书本纸张、一顶黑色圆顶礼帽,剩下就是包在油纸中状态优秀的各种金属管以及零件。
组装枪/支要不了多长时间,动作熟练的人只需以秒计时。
然后是再次确认目标,校准,最后才会打开瞄准镜锁定。
一分半,站在层层守卫中间的法官突然倒地,头部被人轰掉大半。视觉效果极为惊悚,属于上电视必须打厚码的那一款。
雇主要求目标必须死在公众场所,兰波敬业的让这种威慑以恐怖血腥的方式更上一层楼。
拆卸枪支,装箱,打扫现场,消灭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走人。
死者是位颇有名望的政治活动家,地方警备力量调动得异常迅速。
距离案发现场不到一个街区的十字路口,警察已经将此地封锁,所有想要离开可疑范围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这种明目张胆的刺杀行为无异于将军警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皮金发的年轻警官尚未从学校毕业,不过假期实习偶然来到这座城市轮岗,没想到第一天就遇上如此猖狂的罪犯。
他站在警戒线旁目光在人群中寻溯,突然伸手拦住一个提着箱子行色匆匆的高挑女人。
“您好,请把箱子打开,警察临检。”
他笑着拿出警员证在女人眼前晃了一下,“请。”
长发女子发如乌木,皮肤雪白,高鼻深目,一看就是欧洲人的模样,红润的薄唇抿得死紧,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亮棕色的眸子雾蒙蒙的。
“请您不要耽误时间,快一点。”
警察先生非常坚持。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危险,如同她的美貌那样致命。
女人挺直脊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状似屈服般放下箱子打开它。
清脆的锁声响起,箱子里的秘密显露出来——帽子,一些发黄的书和稿纸,以及,一把有些磨损的老旧小提琴……
“您能演奏它吗?”
没有任何发现,书大概是本法语诗集,发黄的稿纸似乎是些地契之类的东西,小提琴也只是普通的小提琴。
但是警察的直觉已经开始尖叫着让他逃跑。
女人看上去有些生气还有些困惑,似乎弄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无辜还要被继续盘查。
“请您演奏一段。”
年轻的警察非常执着,他怀疑这些东西不过是障眼法。
这位女性艺术家最终还是拗不过国家力量,拿起粉盒沾了沾,将小提琴夹好轻轻拉响——是乔治·比才的《卡门》序曲,充满女人对男人的蔑视。
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不懂的人纷纷鼓掌表示这段即兴表演实在是太好听了,听懂了的人低头闷笑。年轻警察的脸有点红,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羞惭。
“抱歉,女士,职责所限……”
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直觉——琴拉得这么好,靠这个足以谋生,她应该不是嫌疑人,只不过穿戴的有点异常而已……横滨真有这么冷吗?
其他警察拿了罐热咖啡过来调节气氛顺便替同事解围:“请您喝罐咖啡。对不住,这小子刚开始接触工作,还是个实习生。降谷,快点向这位女士道歉……啊,他大概是被您迷住了,哈!祝您今天心情愉快,女士。”
他示意女人收拾好东西这就可以走了,坚持拉完这一曲的兰波小姐把琴擦干净放回箱子里盖好,裹了裹衣服冲警察们点头以示敬意,提起她的手提箱步履匆匆离开现场。
——打扫楼顶的时候枪/械就和早已准备好的琴交换位置,目前正躺在她的异能力空间里。手指和脸颊领口可能存在的□□也已经被擦拭掉,女人的口袋里有包纸巾或者湿巾,很奇怪吗?
她拿着那罐热咖啡暖手,直到挤进地铁才放松下来。
真是糟糕的一天,好在工作完成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值得人高兴的事情发生。
第7章
冬季在不断降低的气温与潮湿的屋子里溜过去了一半,横滨终于开始下雪。
虽然只有地表浅浅的一层却还是阻止了兰波对户外的向往。
之前那个月连续接了两份金额可观的工作,接下来她大可以像只熊一样躲在温暖的树洞中昏昏欲睡度过寒冬,然而女人并没有像芥川想象的那样裹着围巾守着火炉瑟瑟发抖。
兰波小姐每天都会定时离开这栋房子,又会在固定时间返回,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除了寒冷带来的疲惫还有丝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她……为什么失望?
或者说……谁,让她失望?
躲在角落里的小动物对饲主的行为非常好奇,脸上却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寡言目光凶狠的设定始终不肯放弃,就像他不肯放弃外套跳进浴缸里洗澡那样。
兰波可不会好心的谆谆善诱或是耐心哄劝,遇到这种情况芥川就会被她拎在手上直接塞进放好热水和浴球的浴缸,就当顺便把衣服也给洗了——你小子有本事就穿着湿衣服去睡觉,医疗费累计,什么时候还清债务什么时候重获自由。
芥川龙之介当然还不起,卖了他也还不起,如此两、三次小少年终于学会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人生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