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第一节课刚下课,老师好心提醒道:“第二节上课的时候,我要点一下名。”
老师的潜台词是让大家互相转告,没来的课间赶紧过来,不要等点名了人没到,被记在老师的黑名单上才追悔莫及。
这时候大家都相互通知,有寝室派来上课的代表,听老师一说,立刻联系起了没来的室友。然而有的寝室压根没来上课,其他同学不知道,就被忽略了,比如江琰。
沈鸢看了一圈,没找到江琰。江琰说要学习,实则躲着沈鸢,连两个班一起上的课都逃了。
他发消息给江琰:“老师说第二节课上课点名,你课间过来吧。”
江琰从床上坐起,他望着另外三张床,和上边躺着的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三个人,想叫醒他们。
如何找个让老师和室友都信服的理由?江琰调整三次,用他最为沙哑的声音来召唤室友:“贾飞,贾飞……”
贾飞隐约听到有人像招魂一样叫他的名字,在起床困难症患者的早晨循环播放,堪比大夏天的蚊子。另一种设想侵入他的脑海,不会是鬼压床吧?他隔着被子用力一拍胸口,迫使自己醒来。
原来是江琰。贾飞问道:“你怎么了?”
“我——感冒了——”江琰做出吞咽的动作,他抚着胸口,“老师第二节课要点名,你们赶紧去吧。”
段文峥和翟佩霖也醒了,三道视线投向江琰。他们要是相信江琰的话,除非大脑短路。
贾飞率先动起来,他爬下梯子:“嗨,你说你跟我们装个什么劲儿?一起住了一年半,你以为我们看不穿你小子?就跟老师说你发烧去校医院了呗?我们都懂。”
“对了,现在几点啊?”翟佩霖问江琰。
段文峥拿过枕边的手表:“八点五十。”
“卧槽!”
说时迟那时快,段文峥和翟佩霖从床上下来,在贾飞关掉洗手间的门之前挤了进去。
缪滔坐在沈鸢前排,三人从江琰那儿接到通知,以为是缪滔说的。他们趁老师写板书时溜进教室,不忘向缪滔道谢:“班长,多亏你提醒我们,不然我们就错过点名了。”
缪滔揉着脸上睡觉时造成的红印,完全没反应过来:“我没提醒你们啊?我睡了一节课才醒。”
“是吗?”江琰哪来的消息,不会是师弟说的吧?三人走向后排座位。
点到江琰时,他们异口同声:“老师,江琰发烧了,他在校医院打针。”
明面上的理由如此,大家心中有数,师生之间心照不宣,约定俗成,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过在江琰的室友那儿,这事还需要个合理的解释。像是经历了三个室友加上缪滔暴风骤雨般的拷问,课上沈鸢收到江琰的消息:“师弟,对不起,我那天的行为太轻浮了,怕你因为那件事觉得尴尬,就没来上课。”
“真的没关系,就当它不存在吧。”沈鸢回复完江琰的消息,切换到他秀姐的q-q号,上传精心准备的生活照,照片拍摄的时间和现在一样,在九点钟前后,天气和光线也很接近,足可伪装成刚拍完随手上传的。
与此同时他丐哥用的q-q上,江琰发来一句“早安”。
他虽然说没事,江琰心里却未必过得了那关,可能还要再缓上几天,该轮到“她”和“他”趁虚而入了。
沈鸢回复江琰的信息:“宝贝怎么想起来跟我说早安了?”
江琰复制他存好的常用语,简单改改,一句情话新鲜出炉:“和你说早安可以让我开心一点。”他不干点别的事,就会不自觉想起那天早上的尴尬,得做点事缓解缓解。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和我说吧。”沈鸢说。
“有点不太舒服,一会要去校医院打针。”江琰回复完消息又困了,手机不小心砸到眼部,砸得他眼睛直发酸,眼泪涌了出来。
“你一个人去吗?”沈鸢问。
“嗯。”江琰说。
沈鸢开始他的白日聊骚:“我要是能白天晚上陪着你就好了,保证不会让你生病的。”
江琰发过去害羞的表情,内心只有一句“哦”。大家都是成年人,提“晚上”的意思还用他猜吗?他回完这边到另一个q-q上刷新动态,刷出一张照片。
拍摄角度是侧面,今天阳光不强,轮船上站着一个人。她的长发刚过胸口,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修身牛仔裤。
是他的情缘。江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腿,她的腿好像和他的差不多长,很直也很细,并不是她说的需要减肥的程度。
他没戴眼镜,忍着眼睛的酸痛,拿近手机细看,不看不要紧,他越看情缘的侧脸,越觉得像他的师弟。
照片上没有其他的讯息,江琰擦掉眼泪,揉着眼睛又看了一遍,还是很像。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她知道,不能为追求病态审美而不爱惜身体。
江琰下床去拿眼药水,听到手机响了,他设置的提示音不一样,这条是仇人发来的消息。还好他有为仇人设计的聊骚常用语库,他躺下之后修改好,复制粘贴发送,撑开眼皮滴眼药水。
聊骚当然要劲爆,他刚发的是“我晚上睡觉喜欢踹被子,要是你躺在我身边帮我盖被的话,我今天就不会发烧了”,保证对方一看到消息就肾上腺素激增。
他真的踹被,但他这里说的“我”不是他,而是他编造出的虚拟形象,江琰这样安慰自己。
沈鸢记下老师讲的一长串知识点,指纹解锁查看江琰的消息,刚看完他就又锁上了屏幕。江琰发点骚话勾搭他这个仇人正常,但是——
江琰这句话发给的是他的秀姐号。
第155章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二十三)
沈鸢回给江琰一个优雅的问号。
他给仇人和情缘设置了不同的提示音, 清脆的来自情缘, 欢快的来自仇人, 刚刚响起的是情缘的提示音。江琰闭眼休息,等眼睛不适过去, 再拿过手机。
消息只有一个“?”,江琰骤然想不起他发过什么,进入聊天界面查看。
淦!
江琰下了狠手,一掌拍在天灵盖, 现在哪怕他就地拍成脑震荡,或者将他的额头拍成盆地,也不能使时间倒流, 用原力撤回他刚刚发错的消息,以及那个娇羞不已的猫咪表情。
他和情缘满打满算就是朋友关系,怎么做能减轻发错消息带来的不良影响?
如果什么都不做, 她会觉得他在聊骚, 留下轻浮的印象;如果他说是发错了, 那么原本要发给谁也很值得推敲, 说发给女孩子的话,会让她觉得他在广撒网。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有个方法能维护两人的友谊。江琰兵行险招,向情缘发去消息解释:“我刚才发错了,那句话是发给我的……”他深呼吸三次, 完成羞耻的后半句, “我的男……”
意料之外的回复, 沈鸢停下记笔记。江琰真是鬼才, 和他说有女朋友,和他假扮的“她”说有男朋友。
沈鸢对江琰的回复怀揣着自信,他问道:“哎?是男朋友吗?”
江琰等到回复,还好不是拉黑。只有性向不同,情缘才会有安全感,不必担心他是否想勾搭她。但有男朋友的人不和男朋友现充,反而一个人在游戏里打打杀杀,不拉男朋友来玩,会给人一种“男朋友也没多重要”的错觉。
“不是,不算。”
沈鸢看到这条消息,以及紧随其后的“因为还没有追到”,脸色一秒钟由阴转晴。
江琰又加了点补充说明:“是我的师弟,目前我们就是朋友,是好兄弟,我只能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这些。”
圆谎就是要圆到先说服自己,江琰差点都要信了。可他想理由时思路顺畅,好像他所说的就是事实,就该理所当然发生,他就是这么想的。
江琰身体一抖,他从床上坐起,手硌到一个东西。是旁边立着的眼药水没拧盖子,随他的动作倒在枕头旁,很难随意洒出的设计被他的手一按,眼药水漏了出来。
他摸到瓶盖拧紧,扯过几张纸巾去擦床单,这时情缘又发来消息:“那他知道吗?他对你什么感觉?”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太迟钝,还是我太迟钝。”江琰将眼药水放回床头的挂篮。
一般来说,两个人里有一个迟钝的话,另一方要么压抑情感,要么做得很明显只是迟钝的人没发现,而江琰肯定不是后者。他是不是真的太迟钝了,以至于很多早就该察觉的事他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