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生》这幅画里,俞想取景于森林的地表,他在写生的基础上融入了偏原始森林的设计,树木高耸入云,树冠隐藏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但画面的主题却是地表的万物,野蛮生长的杂草和真菌蘑菇,浑浊的腐殖质,蛇鼠鸟兽,以及细小到几乎微不足道的虫子。
这是和《乡土》那副完全不同的风格,这幅画主打以小见大,功力之强,让人叹服。
周一当天,俞想亲自拿着自己的新画,飞去了阳平市。
他赶在中午十二点下了飞机,截稿时间是下午三点,他打算直接先打车过去交稿,再去吃东西。
但俞想刚出机场,就有人迎了上来:“俞先生是吗?是黎浩初老师让我接你的,我先带你去文化局,然后去吃个饭。”
“啊,谢谢!”俞想十分感动,跟着他上了车。
他们先去交了画,这次的参选规定是一幅新画一幅旧画,俞想上交了《野生》的原画和《乡土》的高清扫描件。
交完画,他们去吃了当地特色小吃。最后接待人又带着俞想去当地景点逛了逛,然后将他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俞想辗转反侧地捱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是结果揭晓的时候。
他没用黎浩初安排的人接送,他想自己消化这份紧张,以及不知是什么的结果。
到了文化局,俞想被单独引到了一间房间,和其他参与竞标的艺术家无法接触。
想来也是,其他参与的人应该都是大佬级别的,无论谁落选都会很尴尬。
很快,俞想所在的招待室就走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人。
“是俞想先生吗?由我来告诉您竞标结果。”
第39章 阳平市
“您好。”俞想搓搓手,掌心微微有汗水浸出。
对方表情和善,态度也很客气。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他对俞想说:“俞想先生,这次参与竞标的五位艺术家中,您是资历最浅的。”
听见这话,俞想心里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下一秒,对方话锋一转:“但也因为您的年纪。我们看到了您创新的勇气,对艺术的不同视角,以及符合我们阳平市年轻的城市形象的活力。”
“所以,”他朝着俞想伸出手,“恭喜您,俞想先生,我们很荣幸能聘请您成为阳平市本次申请全运会的特约画家,为阳平市绘制系列城市画像。”
“我是市长秘书,您叫我小丁就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俞想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选中了,即将和市政府合作,为申请全运会的举办绘制城市画像。
“我……居然真的是我?”俞想即便再清楚现在应该显得喜怒不形于色,应该看上去有城府一点,却已经完全压不住眼底的笑意了。
“丁先生,谢谢您,也谢谢你们愿意选择我,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合作。”
丁秘书温和地笑笑:“俞先生,您太客气了,原本各位的水平不相上下,是很难抉择的,还是市长先生亲自看了各位的画,最终做了定夺。”
俞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也从善如流:“那也麻烦您帮忙向市长先生转达谢意。”
“没问题,合作愉快。”
从文化局离开后,俞想站在路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能和谁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先是给黎浩初发了一条消息,感谢黎浩初的帮助。
接下来,他想了很久,最终只能隐晦地发了一条微博:【有一个好消息,还不能说,但可以先开心着!】
【想想!!活的想想!你终于出现了!】
【好的好的,我们不问,但陪着你一起开心!】
【期待能说的那一天,不过看想想兴奋的样子,应该真的是很好的消息吧。】
当天晚上,俞想直接飞回了剧组,他只请了两天的假,还要把剧组剩的工作完成。
正好回去的次日就有和黎浩初的对戏,黎浩初远远见到俞想,高举着长长的胳膊和他打招呼:“恭喜你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瞬间,俞想身边的人都看了过来,“想想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心开心!”
俞想好不容易摆脱围追堵截,和黎浩初窝在摄影棚的角落里。
这场是方路想要跳崖的戏,也是这个角色最重要的一场戏,全程是在绿幕中拍摄,对俞想这个没有表演基础的人也是一大挑战。
“你紧张?”黎浩初问道。
“没法不紧张吧,”俞想说道。
要让他演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戏也行,就是内心戏,他靠着悟性也能完成,但这种有着激烈冲突的肢体戏,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用不着紧张”,黎浩初说,“到时候跟着我演就好了,我带你。”
“谢谢!”俞想看想黎浩初的眼神都亮了起来,黎浩初连着帮了他这么多次,俞想感动到不行。
“没事,我就是看见你就想帮你。”黎浩初豪气地摆了摆手。
“为什么?”俞想问。
“看你傻乎乎的,谁能不喜欢你。”
俞想:???
他竟第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那个傻乎乎的评价,还是害怕那个喜欢你。
像是注意到俞想质疑的眼光,黎浩初说道:“别想多了,老子铁血直男。”
“哦,好的。”俞想答应的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有了黎浩初的这句话,俞想也不太害怕了。
果然,黎浩初是个靠谱的人,在接下来的几场戏里,他真的从头到位带着俞想拍,俞想甚至不用动脑想走位和动作,只要配合黎浩初就好。
终于,在几小时的折腾后,随着导演最后一声喊了“卡”,宣告俞想最难的一场戏的结束。
“太谢谢了,我请你吃饭吧!”俞想对黎浩初感激不尽。
但黎浩初却没答应他的主动请客,而是说道:“别谢我,我也不是好为人师,我就是想让你早点结束这摊事,赶紧去做正经事。”
别人不知道,但俞想知道,他说的是给阳平市画城市印象的任务,他不禁朝黎浩初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没想到,黎浩初却下意识往后一个跳步,跳出去足足一米:“莫捱老子,老子直男得很!”
俞想: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啊喂!
*
在黎浩初的帮助下,俞想原本一个月的工作生生在三周之内完成了。杀青当天,剧组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杀青宴。
宴会上,大家善良地没有喝酒,而是切了一个蛋糕,俞想当然没能免得了被抹一脸的命运。
在宴会将近的时候,黎浩初突然将他叫了过去,往俞想的手里塞了一个名片盒。
“这是?”俞想一愣。
“这是国内各大画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你如果需要,可以留着。”
“这是……给我的?”俞想没有直接伸手去接。
“别太激动,说是各大画廊,其实你也知道国内画廊是个什么境况,一级市场做不起来,被拍卖场压的抬不起头来。藏家不信任画廊,只想从画家手上买画。画家又熬不住画廊的流水线培养模式,只想着一飞冲天。”
说到这里,黎浩初长叹一口气:”你要是真想走正统模式,出国吧,去国际大画廊镀金,别在国内偏安一隅,出去后你会看到更多更广阔的风景。“
“我会好好想想的。”
黎浩初拍着他的肩膀,有些欲言又止。但半晌后,他开始开口:“你师父……他老了,你不得不承认,即便他的实力再牛逼,他也跟不上时代了。”
“你不要沿着他的路走,你要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从剧组离开,直到坐上飞往阳平市的航班,俞想都始终在思索着黎浩初的这句话。
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说起来容易得很,但做起来却不知有多难。
左鸿祯给他带来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能有一位在相同画派中浸淫了几十年的前辈当做师父,让他的画技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但与此同时,他来到瓶颈的速度也变快了。
最近他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这种感觉,仿佛在起跳时能撞到了软乎乎的天花板,撞不疼,却跳不高。
或许黎浩初说的有道理,他这两辈子都没有出过国,或许见识一下另一个世界,能让他产生一点改变。
这样想着,俞想很快就到达了阳平市,这次来接机的是政府专车,丁秘书亲自接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