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卖饭的大妈好上了！滚，早点睡吧！”费欣挂了吴媛媛的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蒙着头唉声叹气，这么过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程文玥在火车上睡了一觉，睁开眼，天还黑着，车厢里的灯早就灭了，偶尔列车员来回经过，叫醒快要到站的旅客，火车行驶在铁轨发出与节奏的况且况且的声音，经过那些小车站时，外面的灯光从车窗玻璃撒到卧铺上，斑斑点点的，明明处在嘈杂之中，却又让程文玥心生出一丝安静。火车向西南的小城前进着，程文玥隐在在黑暗的车厢里，手表看不起时间，她便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零点10分。
火车要在前面的小站停靠，乘务员在车厢里穿梭着，到站的旅客从卧铺上爬下来收拾着行李，一起同行的家人，不断的小心提醒着，注意安全，别落了东西。
程文玥坐起来，看着下车旅客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还要羡慕，人生不就是像是这一趟趟的旅途么，在这孤独的路途上，有那么一个心爱之人的陪伴，也不枉人生这一遭了。想到这里，她想起了费欣，她拿起手机翻看着里面费欣的照片，嘴角不自觉的上挑着。
手机上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中国移动发的，一条是苏莹发的，她先点开了中国移动那一条，短信时间显示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有个手机号给自己打过电话，不用查通讯录，程文玥也知道这是费欣打的。估计是费欣打电话的时候，火车正在过山洞，没信号，所以没打通。
就只打了一通电话，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现在时间太晚了，也不好再给费欣回过去，省的惊了她睡觉。
“你几点到站？我去接你！”这是苏莹发的短信，时间稍早一些。程文玥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有些事情不是她不去想就可以装作没发生过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右肩，那些往事又袭上心头，这么些年了，可她还是会偶在梦中回到那个场景……
“唉……”程文玥叹了口气，她带上耳机一遍遍的看着手里里费欣喝完酒后的视频，有点后悔走的时候没有去跟她打招呼。“早知道这么想她，就把她揣口袋里一起带过来了。”
火车在小站停够了三分钟，又开始哐当哐当的往前走。程文玥重新躺下，头枕着胳膊，想着费欣再次入睡。
爱情里的两个人遇见时，最好是不早不晚。早了，若有一人尚未开窍，理解不了爱情里的欢喜，自然觉得无趣，无意进入。晚了，一个情伤深重，心门关闭，无论另一个怎么努力总也撬不动那铜墙铁壁。
程文玥觉得自己是先喜欢上的那个，自然是要多付出些努力，更要多些担待和包容。但就算是这样，看到费欣装傻，故意避开话题，她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回头想想，却又觉得是自己心急了，白天的事情，本来就是她扔下水的石头，试一试深浅而已。其实费欣的反应很正常，她也庆幸自己没有硬来，告白被拒绝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多来几次，但要是给费欣留下不好的体验，那这条爱情的河，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渡不过去呢。
程文玥的脑海里面突然想起来白天陪费欣去找王佳慧时，她不经意发现王佳慧的手腕上有好几道伤痕，怕天亮了忘了这茬，程文玥就在微信上给费欣留了言。
费欣正做梦跟程文玥因为什么事情吵架，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呼啦呼啦的响起来，在深夜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的刺耳。
费欣捂着因为蓦地惊醒而失律狂跳的胸口，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找到手机，是个本地的座机号。
还没等接起来，对方集挂了。
费欣以为是那种夜间的骚扰电话，就没管，重新关了灯睡下。刚把被子蒙上，手机又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费欣真是一阵心悸，她挣扎着再一次打开了床头灯，勉强睁开睡得有些发肿的眼睛，拿手机一看，好像还是刚才那个座机号。
“有病是不是！”费欣接通骂了一句，马上就要挂断，结果对方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是王佳慧。”
这句话在费欣的脑袋里呆了一分来钟，费欣彻底清醒过来，王佳慧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干什么？
四十分钟后，费欣打车到了医院，在医院里找了将近十分钟，总算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拐角处找到了王佳慧。
王佳慧把自己抱成团缩在垃圾桶旁，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原本瘦小的身架子，这会儿显得更小。
“王佳慧？”费欣怕吓到她，站在她的面前先轻轻喊了一句，才用手轻轻拍拍她的后颈。
王佳慧缓缓抬起来头，额前的齐刘海被知道是被水还是汗打湿了，黏在额头上一缕一缕的，王佳慧额头上的伤疤无法在遮掩，狰狞的暴露在费欣的眼前。
“到底怎么回事？你要用多少钱？”费欣被王佳慧额头上的伤吓了一跳，但这个时候，也知道装作没看到。“你妈妈呢，现在在哪儿？”
王佳慧站起来，脸色惨白，原本就营养不良的她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身子摇晃了几下，费欣要去扶她，却被她下意思的躲开，自己扶住了旁边的垃圾桶，指着前面的病房道，“我妈刚洗完胃，还在抢救……”
王佳慧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可能之前哭太狠了，这会儿她看到了费欣，反而一滴泪也没有落。
“谢谢你，我……”王佳慧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尴尬又窘迫，自从爸爸死后，家里的亲戚生怕她和妈妈拖累他们，都避之不及。她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了，万般无奈之下才打了费欣的电话。
“先别说这了，需要多少钱？”费欣心疼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姑娘，硬拉着她坐到了旁边椅子上，“这是五千，晚上银行没发取钱，ATM机只能取五千，你先用着，等明天银行开门了，我再去取。你在这里坐会儿，别急啊。”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某快餐店，费欣出去了十分钟，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热咖啡，回来的时候，王佳慧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丝毫未动，就跟个假人似的。
看着王佳慧那颓废的样子，费欣不由叹气，她把吃的喝的递给王佳慧，王佳慧就跟瞎了一样，毫无所动。
“你这么丧着也是没用的，你还不如吃点东西，待会你妈出来了，你也有力气照顾她不是，人啊，活着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再难也得活下去，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你妈妈想想吧。”
可能是费欣的话触动了王佳慧，她终于有了反应，她看了看费欣，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光彩，她的嘴唇动了动，喏喏的吐出一句，“如果不是为了她……我不用这么辛苦的活着。”
“你说什么？”费欣没有听明白，但王佳慧却说了另一句话，“借你的钱，我会尽快的还给你的。你这辈子帮我的，我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你好好活着，你这话说的怪吓人。”费欣听着王佳慧的话怎么都觉得像个命不久矣的人说的。“你妈妈到底怎么了？”
王佳慧看了看她，眼皮耷拉了两下，转头看向医院雪白的墙，她看着墙，觉得这白色的墙真好看啊，雪白雪白的，那么干净，那么尘垢不染。怪不得天使都穿着白色的衣裙，长着白色的翅膀，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真的看到天使，如果没有，那人死后就真的是一片空白了吧。也好，一片空白，就没有痛苦，也没有纠结。
“她喝了□□。”就在费欣以为王佳慧不会开口的时候，对方慢慢的讲了起来，“下午的时候她说想吃肉饺子，我就去买了肉，给她包了一锅饺子，中午没有吃完，晚上继续吃的，我怕她吃多了胃里不舒服，晚饭的时候，一直让她少吃点。我晚上要去附近的网吧兼职，从晚上11点到早上5点。”
费欣点了点头，怪不得她在网上遇到王佳慧的时候都是后半夜。
“因为她感冒了，我晚上值班的时候不放心，大约12点半的时候，抽了十分钟回家看她……”王佳慧的表情突然痛苦起来，她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哭声，“我总觉得我会死在她的前面，没想到，她比我更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她抢救不过来……我挺后悔晚饭的时候不让她多吃肉饺子，说不定就是她活着的最后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