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道,“是。”
赵慈忽然涌起了一股酸楚,喃喃道,“招弟到了这个世界,用她的意识改变了华小姐的行迹,同样的道理,华小姐到那边也会改变招弟的行迹,如果……”他捏紧拳头,压制翻涌的情绪,“如果华小姐改变招弟使用巫术的行迹,那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不仅回不去,在六百年前的时空里,还会有一个温时宜的存在,他会按时举行婚礼,和心爱的女人度过余生。
那六百年后的温时宜,拼死存活唯一目的就是要重新回去的温时宜成了什么,时空夹缝中存在的泡沫吗?
玄朗静静地看着他,赵慈面临的状况和华玄月面临的相似,只是前者无论怎么看都是更惨,华玄月尚且能叮嘱自己照看老父,温时宜呢,只能形如孤淖,忍受荼毒煎熬。
玄朗道,“到现在华玄月并不能完全控制她的意识,指不定哪天就又被林招弟挤了出去,如果再回尚贤,她会想办法着手解开林招弟的秘密,说不定,你们两个都能回到各自属于你们的世界。”
赵慈苦然一笑,道,“但愿如此。”
玄朗道,“别愁眉苦脸了,我今天来也没别的事,魏井能放你吗?出城散散心啊?”
赵慈正色道,“玄朗,明晚我就离开蝴蝶郡了。”
这个消息实在突然,靠着凉亭柱子的玄朗一下就站直了,道,“你去哪儿啊?”
赵慈道,“浮阳。”
浮阳位于罗曼国最南端,临近南诏,也是一片净土,尚未遭受战火荼毒。
玄朗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赵慈道,“……上官呱太。”
玄朗霎时想到赵慈向他和盘托出身世秘密时的那场对话,对赵慈而言,重新回到尚贤最值得一试的就是完成上官宗政的遗愿,时至今日,从林招弟身上解决无果后,他会更加坚信这一点。
但上官呱太是何许人,杀了他谈何容易。
玄朗记得,赵慈之所以没有任何反抗就依照魏井之言留在郡守府,为的就是等上官呱太,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从上官宗政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成安距离蝴蝶郡很近,离浮阳却很远,上官呱太在昭国听到上官宗政的消息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还绕过蝴蝶郡,直接把会面地点定在了浮阳?意欲何为?
离开之前,玄朗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赵慈。
赵慈给他的答复是,作为灭门南氏一族的凶手,上官呱太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外孙。从赵慈的角度来看,或许从他在上官宗政残留的意识里来看,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玄朗没有表示赞同,只是动容的看着他,道了一声“保重”。
两人回到客厅时,玄月正拖着下巴撑着椅子扶手打瞌睡,额头上被敲了一指头,她懵懵睁开,凶巴巴的瞪着玄朗。
是华玄月。
玄朗双手插兜,居高临下,道,“华大妞,走了。”
玄月慢吞吞站起来,从赵慈面前走过时,眼梢带着怯意瞟了他一眼,脚迈出门槛了,倏的又收回来,跑到赵慈面前,一本正经道,“赵慈,我没有想跟你没话找话缠着你哦,我真的想问问,万一我再到了那边,你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需要我特别关注的?或许能找到解决办法也不一定哦。”
玄朗扶额摇头,心道:你还能再不明显一点吗?
他正要去拖走这份丢人现眼,赵慈却开口了,他道,“我跟招弟家里接触的并不多,仅有的几次也是跟着我的未婚妻林墨去的,不过……”
他延迟的话音引起了玄朗的注意,华家姐弟纷纷看向他。
赵慈道,“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
玄月眼睛一亮,“谁?”
赵慈道,“招弟的母亲。”
玄月喜道,“虽然我真的很不想再回那个地方,不过万一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跟她母亲唠嗑,我一定……”
玄朗两手架住华家大妞的胳肢窝,把人拖了出去。
车里,玄月没好气的双手揉着被他拽疼的胳肢窝,道,“我说的不是正经话吗?你不能下手轻点啊。”
玄朗转动方向盘,道,“你越少说,越能在赵慈心里留个好印象。”
玄月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道,“我在他心里本来印象就不差,好嘛。”
玄朗嫌弃的已经控制不住了眼角的抽动,道,“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玄月白了他一眼,道,“哪能跟你抢第一。”
玄朗,“下车。”
玄月,“不下。”
“下车。”
“不下。”
玄朗踩着油门的脚就没松开,嘴上却说溜了似的重复着“下车”两个字,玄月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店铺,一边搜寻有没有新奇的店铺,一边回怼身后的讨厌鬼。
汽车在华府大门前停下,玄月推开车门,气呼呼吼了一声,“我再也不坐你的车了。”
车门被砰的摔上,玄朗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车厢里总归是清净了。此时,两个人谁都没有意识到“一语成谶”的后知后觉。
脚踩油门,汽车离开华府。玄朗也不知道要去哪,这些天,他已经翻遍了蝴蝶郡,李子期这个臭家伙真的像露水一样人间蒸发了。
汽车在钱三儿的赌场前停下,刚走进去,就被钱三儿吆喝的一嗓子叫了过去。赌场内烟雾缭绕,吆五喝六,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前几天蝴蝶郡才遭了两场枪战。
钱三儿正在巡场,一见华家大少,场也不巡了,抓着玄朗的手腕就去他自己的办公室。
门一关,钱三儿给了他一只雪茄,道,“华大少怎么今天得空来我这儿了?”
玄朗接过雪茄,拿在手里把玩,道,“闲的。”
钱三儿爆发一阵粗狂的笑,道,“堵两把?”
玄朗摇摇头,唇角一侧的勾起都是勉强的。
钱三儿一脚踩在坐着的凳子上,喝道,“我说,你还是我认识那个华家大少吗?有话说有屁放,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叽叽。多愁善感的恕不招待啊。”
玄朗仰头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三爷,上次你在哪儿找着的李子期?”
听到李子期三个字,钱三儿的脸凝固了,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道,“你还找他干吗?我可告诉你啊,魏井也在找他,那姓魏的这阵子可不好过,你可千万别触这个眉头。”
玄朗挠挠头,道,“那家伙是被我们家那个笨女人气走的,总归跟我有关系,不去找找,”他指了指心口,“这儿过不去。”
钱三儿道,“你就作吧,以前你把我赌场的老底儿都赢干了,也没见你那儿过不去啊,不还是照样来嘛。”
钱三儿是混江湖的,黑道白道都有几层关系,他听到的消息定然是错不了。既然李子期从这边突破不了,那就换一个吧。
玄朗问,“魏井又怎么了?”
钱三儿一摆手,道,“昭国人要在蝴蝶郡设立办事处,作为魏井最大的威胁李文豪死后,魏井就觉得处长位置非他莫属了。可天算不如人算啊,接连两场枪击战,把魏井升职机会打的毛都不剩一个。”
他警惕的四下看看,仅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依然压低了声音,又道,“青云盟那个赵慈知道吧?据说是昭国军队省高官上官呱太的孙子上官宗政,这个人我知道啊。他死的的时候都登报了。你说说,谁会相信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能突然从阎王殿里蹦出来?也就魏井吧,升官发财想疯了,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供起来。”
玄朗手指点着鼻尖,未予置评。
钱三儿凑过去,道,“听哥哥一句劝,安安心心的当您的风流大少,谁也别沾谁也别得罪,你要真闲的慌,哥哥正打算开新赌场呢,东家给你当?”
玄朗轻轻一笑,道,“您太抬举我了,花钱我会,赚钱可不会。”
钱三儿神秘一笑,似乎看透了什么。
玄朗看在眼里,蓦然间,那天他带人搜擦奈何天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再次提到心头,他探身过去,道,“三爷,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钱三儿道,“那要看哪方面了,如果是关于华少的,那我还真知道一些。”
玄朗的脸陡然变色。
钱三儿又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钱三儿虽爱财,但向来秉承‘取之有道’。不过,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指不定哪天就向阎王报道了,我是想长命百岁的,所以,别把人的一些把柄我自然攥在手里。”他微微眯起眼眸,摇头一笑,“华少,我早看出来了,您必然不是池中之物,他日,若钱三儿落难,还请您拉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