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悄悄睁开眼睛,那人,腰身流畅,肌理分明,晨光下,依稀看到细密的汗珠顺着肌肉纹理滑入腰间。
赵慈再进来时,浑身散发清爽的气息。
他走到床前,俯身仔细查看玄月的情况。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玄月不可抑制的心跳快一拍,脸刷的红了。
赵慈微微蹙眉,道,“醒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装晕装睡好像都不大合适,玄月小心翼翼睁开眼睛。
这张脸硬朗雅正,犹如玉脂雕刻。眉宇间自带贵气,沉静中又有气吞山河之势。
玄月急忙收回视线,本能的觉得早些离开为妙,声如蚊蚋,道,“我能走吗?”
赵慈没听清,“什么?”
他不过是提高了声音,玄月却是不敢再问,头一低看到自己一身的粗布麻衣。
赵慈道,“先吃饭吧。”
她没勇气问什么,肚子却很有勇气的咕噜来咕噜去的叫个不停。
赵慈已经往外走了,她忍痛爬起来跟了过去。
饭厅内聚了一堆人,说的眉飞色舞。
“几天了?老大还没出来?”
“说不定‘小老大’都下种了,嘿嘿。”
“瞎巴巴啥,咱老大能是那种人?”
“就是,要我说干一票才正经,那女娃子一看就是棵摇钱树。”
“二狗子,你活到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
“你娘,老子说的哪句不是人话……欸,谁拽我?虎哥,虎哥,别拽我耳朵啊,虎哥!虎哥!”
阿虎一左一右拽了两个小崽子的耳瓜子,“吃了两天饱饭,撑得慌啦?死性不改。”
“哥,轻点儿,”二狗子惨叫,“我也是为咱青云盟着想啊。”
“违背帮规你还有理啦?”
“‘不取不义之财’老大说的,我哪能忘。可是虎哥,咱没家底啦。这一次侥幸赢了虎头寨,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呀。”
阿虎抽了他一脑瓜子,“瞎叨叨啥,有老大在,青云盟就不会败。”
二狗子挺委屈,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仰头闷干了一碗水。
“不过,”阿虎在他旁边坐下,“有件事儿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二狗子来了精神,“啥?”
阿虎眯着眼睛看向厅外,老大身后跟着的女娃,怎么看怎么像大嫂!
玄月跟着赵慈进了饭厅。刚一进去,长桌两侧的男人像被摁了开关般,齐刷刷盯着她。
长桌顶端的位置自然是赵慈的,下首左右两侧分别是二狗子和阿虎。二狗子眼力见儿绝佳,往下挪,给玄月空出了位置。
玄月感激的冲他一笑,坐下,用左手拿起长短不一的筷子。她的确是饿狠了,萝卜咸菜白饭吃的狼吞虎咽。
真好养活!
阿虎内心盛赞,挪挪屁股,对赵慈道,“大哥,咱青云盟吧啥都有,可是吧,还缺了一样,就一样……”
小崽子们齐声附和,“对对对,就一样。”
赵慈充耳不闻。
阿虎小心翼翼把嗓子眼的话掏出来,“咱……缺个大嫂……”
玄月呛饭了,米粒儿窜到鼻腔怎么喷都喷不出来。
阿虎忙道,“吸气,深吸一口气,诶,对对,再吸气,好,用力,擤!”
米粒儿成功窜出,带着不明液体不偏不倚的落到了赵慈碗里,玄月心里一紧,杵在一边儿,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赵慈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并没说什么,阿虎刚才说的那些自然也随风而逝了。阿虎不甘心,这么俊俏又有钱还主动送上门的大嫂还上哪找去。
他凑上去,“哥……”
赵慈扫了他一眼,阿虎肚里一个咯噔,乖乖闭嘴。
玄月更怕了,后退一步,带着哭腔道,“我吃完了,饭钱还有衣服钱,我会还给你们的。但是,得先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赵慈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道,“不急。”
小崽子彼此交换眼神,喜笑颜开,“对对对,不急不急。”
玄月,“可是……我爹会担心的。”见赵慈仍然不为所动,又对阿虎道,“我认识蝴蝶郡很多世家小姐,只要我回去,就给你们老大介绍,你们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阿虎张嘴就要说话,但见老大脸色凝重,咕咚一声,又憋回去了。
赵慈站起来,对桌尾的老头儿,道,“别让她乱跑。”
老头儿扒着饭,连连点头。
赵慈去了议事厅,这帮家伙也跟了去。
饭厅里就剩玄月跟老头儿,一个桌前,一个桌尾,玄月惊恐的一动不动,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青云盟!炸死胡振英的青云盟!
……没活路了。
老头儿正吃的香,听得扑通一声,一抬头人不见了,扒着桌角一瞅,华小姐的泪哗哗的流。
老头儿是青云盟的伙夫长,姓董,平日里大家都喊他董头儿。
董头儿不会说话,看她哭得伤心,就给她煮两个青云盟逢年过节才吃的老鸡蛋。
华玄月哭着吃完了,吃完就被董头儿引到刚才那间屋子。
门口晾衣架上搭着一件衣服,是华玄月离家出走时穿的那身短装旗袍。她再次低头看了身上的粗布麻衣,猛然抬头。
从清醒到现在,她一个女人也没见着。
她问董头儿,“你们这没有女人吗?”
董头儿半张着嘴,憨呵的点头。
华玄月登时睁大眼睛,遍体通热。
本来她还有一丝侥幸,刚才那人怎么也能算得上正人君子,总不至于会脱女人的衣服,但见老头儿贼兮兮的属意不明,侥幸碎成了渣渣。
约莫两个小时后,赵慈回来了。
华玄月缩在墙角,手里握着根木棍,一脸悲愤,瞪着他,嘴唇抿紧。可当赵慈看向她时,悲愤的目光倏的一下就转了方向。
赵慈也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前,拿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出去。
“等等!”
女人突然叫了一声,身子也随即窜了出来,但几乎是一瞬之间,又猛地缩回去。总之,冲动之下窜出来的速度有多快,害怕了缩回的速度就更快。
“有事?”
赵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仍然没有太多情绪。
华玄月豁出去了,壮着胆子问,“谁给我换的衣服?”
他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这般架势下问出的无关痛痒,扔下一个“我”字,就走了。
华玄月的眉心抽动,脸气的通红。
土匪就是土匪!
等赵慈走远了,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董头儿蹲在门口,冲她咧嘴。
玄月走过去,问,“我来几天了?”
董头儿伸出三个手指头。
玄月惊道,“三天?!那我爹不得急死。”
说着她就走 ,董头儿一下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嘴里呜哇呜哇的,这老头儿又瘦又干,真打起来,他拦不住玄月。
但是这呜哩哇啦会引来他的同党。
华玄月烦躁,道,“你把那个人叫来,我跟他说。”
董头儿张着胳膊,一动不动。
华玄月无奈地蹲在门槛上,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赵慈。眼见天黑不见五指,心里有了主意。
她早早关门睡觉。门是关了,人却躲在门后面,隔着门缝盯着外面的情况。
青云盟也是真穷,大晚上的连个灯都没有,盯了一会儿,眼酸的不行。她揉眼睛,揉完了再盯时,门缝外多了一片漆黑。
是赵慈。
她吓得连滚带爬,捡起木棍握在手里,瞪着推门而进的男人。
赵慈眉心一沉。
玄月的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走,你让我走吧。我走了还能给你们省点粮食不是。”
他肯定是办完事了,办完事就该办她了,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赵慈淡漠道,“写信。”
玄月,“……写信?”
跟赵慈一起来的还有阿虎,他在门口没打算进去,留个时间给大哥和未来大嫂独处。哪知大哥把人吓成这样。
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进来,好言劝慰道,“你别怕啊,咱们不会害你的。这里是青云盟,那位,”他指了指身后的男人,“是咱们青云盟盟主赵慈。”
玄月小心的看了眼赵慈,生的那般好看的脸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她小声问,“你能送我走吗?”
阿虎道,“青云盟正和虎头寨打架,我们在山上,他们在山下,一时半会儿我们下不去,当然,带着你出去就更难办。所以,老大才让你写信,你写完了,我能给你送到你家去啊,好让你家里先不担心,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