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冷冷的望着丽妃,看着她悔恨落泪,伤心难掩。
丽妃无声的啜泣着,可哭着哭着,她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腹部,茫然的看着建明帝,“臣妾为何还没有腹痛?”
建明帝无声的收回了视线,抬手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一口饮尽,淡淡道了声“茶不错。”
“您怎么喝了……”丽妃睁大了眼睛。
建明帝挑眉,“朕口渴了,难道还不能喝杯茶吗?快起来去梳妆吧,当心被人抢了风头。”
“陛下,您……您不杀我?”丽妃心生欢喜,似是难以置信。
建明帝正色望她,一字一顿道:“丽妃,好好想想朕与你说的那些话。
朕此番不怪罪你,可若有朝一日你变得与蒋家人一般无二,朕也不会再顾念旧情。”
生死之边游走一回,丽妃整个人通透多了,忙擦干脸上的眼泪,乖乖应下。
“你没长那个算计人的头脑,以后遇事还是动拳头吧,别让人拿着当枪用了,还自作聪明!”
建明帝这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丽妃脸上火烧火燎的,可心里对建明帝却没有了怨恨。
“谢陛下,臣妾明白了,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丽妃郑重的叩首行礼,擦干了脸上的泪才走出乾坤殿。
建明帝希望能够兵不血刃,除了温凉外,傅冽算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虽然不甚聪明,又行事冲动,但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他不希望温凉日后变成如他这般的孤家寡人。
有兄弟在身边,总归热闹一些。
建明二十三年,迎皇长子傅凉入皇家玉牒,册封良王,昭告天下。
温凉发束金冠,身着绣绛紫朝服,一步一步登上高台,取回了原属于他的一切。
那个淡漠疏离的谪仙,转眼间成了矜贵尊荣的大梁良王,望着俊美高贵的男子,众人只觉如此人物莫说亲王之尊,便是那个位置也足以配得。
倏然,一缕日光从层峦的云中透出,映照在男子身上,宛如仙人降临,冲破黑暗。
这缕阳光似一支利箭撕裂阴霾,将光明带回人间。
乌云消散,日光愈烈,郎朗清天毕现。
有风荡过,天际之上飘下朵朵白软的雪花,仿若上天为他的赐福。
“这是初雪,是好兆头!”玉华公主拉着顾锦璃的衣袖,喜笑颜开。
顾锦璃伸出柔夷,任由细细凉凉的雪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抬眸望向高台上的男子,他也目光不移的望着她。
顾锦璃翘起嘴角。
他们定情之日有白雪飘落,今日温凉册封大典又有初雪馈赠,老天终不负她……
第306章 蠢蠢欲动
温凉被册封为良王,乃百姓众望所归。
他本就才学过人,能力非凡,如今又有祥瑞之兆,这样的皇子不认回来,等着被人抢走吗?
英国公得知此事后,怒极攻心,又咳出了鲜血。
他也试图劝慰自己心平气和,可周围都是一群无用之辈,除了惹他生气,没有任何用处。
英国公进宫探望蒋太后,在看到她的模样时也吓了一跳。
蒋太后埋怨英国公给她用了不好的东西,英国公责怪她隐瞒不报,给了温凉可乘之机。
不但被册封为良王,更趁机得了一个好名声。
兄妹两人争吵起来,不欢而散。
蒋太后越想越气,抬手将小几掀翻,杯盘碗盏摔了个稀巴烂。
蒋太后犹不解气,冷声吩咐王嬷嬷道:“去将子溪给哀家唤来!”
子溪是戏班的顶梁柱,唱功非凡。
彼时,子溪正在屋中教清霜读书,听闻太后唤他,子溪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子溪哥哥,太后娘娘怎么又叫你过去了,她是不是又打要你啊?”清霜拉着子溪的手,眼中泛起了泪花。
子溪忙捂住了清霜的嘴,严厉的低声训斥道:“这里是皇宫,关于那些贵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乱说,知道吗?”
清霜含泪点头。
他明白这个道理,可每次太后娘娘将子溪哥哥叫过去,子溪哥哥都会受满身的伤,他看着着实心疼。
世人都知蒋太后喜欢听曲,子溪所在的戏班子正是被人推荐给蒋太后的。
蒋太后听了一次后,就喜欢的紧,便将戏班子留在了宫中,以供她随时听曲。
他们起初都以此为荣,可子溪后来才知道,这皇宫看着锦绣繁华,实则却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他入的不是富贵窝,而是肮脏的深渊。
外男不得入宫,但蒋太后势大,建明帝也不好多管,便只能责令戏班的人不得踏出慈宁宫一步。
若只是失去自由倒也不算什么,可自从进宫后,子溪还失去了自己的人格。
蒋太后喜欢的不是他唱的戏曲,而是折磨他的快感。
她心情稍有不好,便对他动辄打骂,百般折辱。
他几度想自我了断,可清霜是他师兄唯一的亲人。
师兄去世后将自己的弟弟托付给他,他若死了,还有谁能护着清霜?
他只能隐忍,默默承受,盼着有朝一日太后腻了他。
“清霜,你在屋里读书,不要乱跑,我晚上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阳春面,好吗?”
清霜虽不想放开子溪的手,可他知道太后的命令不能违背,只好听话的点了点头。
子溪不知此为何此次心中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他收回迈出门槛的脚,折身回去提醒清霜道:“要时刻记得我与你说的话,谨言慎行,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更不能去招惹贵人,知道吗?”
清霜乖乖点头,承诺道:“我知道了,子溪哥哥,我就在屋里呆着,你不回来,我哪都不去!”
其实他还很想说“子溪哥哥,你要快些回来,我一个人害怕”,可想了想他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他们不过是个戏子,太后面前岂有他们决定的资格。
听清霜承诺,子溪才放下心,他弯唇笑起,温柔的摸了摸清霜的头,“好孩子,乖乖等我,我尽快回来。”
子溪的不安是对的,因为这次他没能回来。
门窗紧闭的殿内昏暗无光,将本就深沉的屋内彰显得愈加阴森。
地上横躺着一名男子,他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鲜血在他的衣裳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花。
他的身侧散落着一地碎瓷,鲜血顺着他秀丽的脸颊蜿蜒流下。
蒋太后冷眼望着,随意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王嬷嬷一进殿看到这种场景,却没有丝毫的惊诧,神色如常的为子溪穿戴整齐,才开口道:“这卑贱的戏子对太后娘娘不敬,奴婢这便唤人来杖毙他。”
蒋太后略略颔首,表情满是漠然。
行刑的太监很快被唤进殿内,他们宛若机械一般对着一具已经丧失生命的身体挥舞刑杖,神色没有任何的疑惑。
仿佛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不值得他们惊讶。
蒋太后脾气暴躁,动辄打杀宫人,亲自动手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这宫里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好奇心更是万万不能有的。
无情的刑杖直至将尸体打得血肉模糊,王嬷嬷才嫌恶的叫停,“将这胆大包天的戏子拉出,敢对太后娘娘言语不敬,这便是下场!”
内侍们一言不发的将尸体拖走,又打了清水将殿内擦得一尘不染,最后又在香炉中燃了上好的熏香。
香雾袅袅,掩下了殿内本有的血腥气,殿内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太后娘娘的心情可好了一些?”王嬷嬷奉上刚炒好的八宝茶,笑呵呵的问道。
蒋太后抿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满意的点了点头,“舒服一些了。
兄长还是那个臭脾气,一言不合就喜欢骂人,此事又怪不得哀家,他却对哀家横眉立目。
不过倒可惜了子溪,这些人里数他相貌好嗓子好,一时手重没想到竟要了他的命。”
王嬷嬷躬身伺候着,讨好的笑着道:“不过一个戏子能死在太后娘娘手里那可是天大的福气,寻常人等便是求都求不来。
只要能让太后娘娘开解心情,他死得其所,再者说,太后娘娘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不是吗?”
蒋太后本就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听王嬷嬷如此说,心中的那一丁点不舍也烟消云散了。
清霜正捧着书册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没有子溪哥哥聪明,一首诗有时候要背许久才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