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望向那只伸向她的手,小小一只,看似柔弱无力。
可就是这样一只手将他从地狱深渊之中拖了出来。
春日象征着希望,可对他来说,只有她才是。
他缓缓挪动脚步,朝着他的希望和光明迈出了那最艰难的一步。
她的笑颜明媚如阳,目光灿然如星,她美好的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称赞,美好的让人不敢遐想。
他缓慢而小心的挪动着脚步,一步,两步……
她则缓缓向后退去,一步,两步……
她离他总是那么近,似乎只有咫尺,他伸出手便能握住她的手。
可他们之间却又那么遥远,远到似乎隔了山海,他用尽一生都无法跨越……
……
沈染在众人期盼的注视下走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直到他失了力气,向前跌倒,一直盯着他的顾锦璃才手疾眼快的托住了他的手臂。
他站稳身子,抬起眼眸,望见的是她含笑的眉眼和轻颤的睫羽。
“恭喜沈世子!”
她扬起嘴角,面上的潺潺笑意似融入了轻和的微风。
极美,极清。
沈染站直身子,轻轻抽回了手臂。
眸中那翻涌的情绪早已被他迅速掩下,他在赶过来的小厮的搀扶下,向后退了一步,郑重的拱手一礼,“多谢顾小姐。”
虽非救命之恩,却是再造之德。
“沈世子不必多礼,我是大夫,理应如此。”顾锦璃虚扶了他一下,淡淡回道。
承恩侯夫人和沈妩也快步走了过来,承恩侯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沈妩亦在旁边默默流泪。
沈染的希望亦是他们整个承恩侯府的希望,若是沈染今生不能再站起来,便意味着他们侯府已走上灭亡。
承恩侯夫人啜泣一会儿,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屈膝便要跪谢顾锦璃。
顾锦璃忙一把扶住了她,惶恐道:“夫人这般可就折煞我了,您千万不要这样!
我与阿妩是好友,是您的晚辈,您怎能对我行此大礼!”
“顾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承恩侯夫人心中感动不已,却不知该说什么表达,只握着顾锦璃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道谢。
沈妩走过来扶住她,笑中含泪,“娘,我与锦儿是好友,你以后便将她当做女儿看待就好,不必与她客气。”
“那是自然。”承恩侯夫人以帕拭泪,连连道:“顾小姐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请尽管与阿妩开口。
承恩侯府如何护着阿妩,便会如何护着顾小姐。”
顾锦璃无奈的看了沈妩一眼,见她一边哭着一边对自己笑,便没再推辞。
她又叮嘱了沈染一些事,便福礼告辞,将这份喜悦留给他们一家人去品尝。
沈染笑着与她告别,他笑得如沐春风,眸中是落落的温柔,不藏一丝暧昧。
直到她转身离开,他眼中才敢露出些许的感伤。
刚才,是他第一次走向她,也是最后一次。
以后,他如何护着阿妩,便会如何护着她……
温凉的马车就停在承恩侯府门前,顾锦璃踏上马车,见温凉以手撑额,正在闭目小憩。
她没说话,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喝了一杯清清甜甜的白茶,顾锦璃又觉得有些饿了。
她抬眸轻瞄了温凉一眼,见他仍闭着眼眸,便悄咪咪的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吃了起来。
“好吃么?”
冷不丁的听温凉开口,顾锦璃吓了一跳,一下子就被糕点噎住了。
温凉见她捶着胸口,忙为她倒了杯茶,抚背为她顺气。
见她气息平稳,温凉才蹙眉望她,语气带着丝丝不悦,“我很吓人?”
听出了温凉语气中的不善,顾锦璃连忙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温凉道:“怎么会呢?你那么好看,哪里会吓人?”
温凉轻挑了一下眉,斜睨着顾锦璃,“我很好看?”
顾锦璃连连点头。
“与沈染相比呢?”
浓浓的醋意扑面而来,顾锦璃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既是吃醋,刚才为何不跟着?”
“吃醋?”温凉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兀自啜茶不语。
他之前跟着她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尚未确定,他总不能让她有机会与沈染有太多的接触。
可现在他们已对彼此坦然,他就应该她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但是,该吃的醋还是要吃的。
不过,不能承认就是了。
顾锦璃也端起了茶盏,轻轻抿茶,目光却始终落在闹小别扭的温凉身上。
她家傻凉凉,真可爱!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车外是繁华喧闹的街市,浓浓的烟火气息让人心中安定。
“你的铺子让玉华公主她们入股了?”
顾锦璃笑着点了点头,“铺子琐事多,我一个人的确忙不过来。
玉华公主和阿妩她们都想到了很多不错的点子,待玉颜阁开张,生意定然兴隆!”
见她笑意盈盈,温凉也轻轻弯起了嘴角,“你可选好掌柜了?”
店铺的东西虽然重要,但掌柜的能力也举足轻重。
顾锦璃卖了一个关子,“已经选好了,待铺子开张你就知道啦!”
温凉其实早已知晓,但还是抿唇轻轻一笑,眼中溢满了宠溺的柔光。
马车忽然停下。
温凉蹙眉冷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墨踪下车探查了一番,才回来禀告,“主子,前面的马车坏了。”
“你去帮忙处理一下。”温凉淡淡开口,并未有何不悦。
虽是马车卡住,但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墨踪却是迟疑着,“可是……”
“不用麻烦了,我坐你的马车也是一样的!”
骄纵清脆的女声在马车外响起,温凉下意识看向了顾锦璃,顾锦璃则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
温凉竟还敢吃她的飞醋,明明自己一堆的烂桃花!
温凉一时摸不清她的思绪,只心里有些不安,生怕她会将他与这劳什子临安郡主扯在一起。
温凉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声道:“等我片刻。”
临安郡主站在温凉的马车旁,眉目飞扬,笑容恣意。
路上围了些许看热闹的百姓,她也浑不在意。
甚至觉得她与温凉的事情传开才好,也好让某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贱人知晓。
车帘被挑开,临安郡主探头张望,报以最绚烂的一抹笑。
她穿着一身浅金色绣牡丹花的长裙,发簪赤金点翠步摇,华贵不可逼视。
“温凉!”
望见他谪仙般的面容,她翘唇一笑,露出了少女方有的娇羞。
可她的爱慕柔情得到的却只是温凉冰冷的一瞥,以及不耐的语气,“让开!”
临安郡主并不灰心,她抓住马的缰绳,宛若一个赌气的小女孩,抿着嘴望着温凉,“我就不!”
她长着一双微有上扬的丹凤眼,平日看起来总有几分凌厉,可此时她满眼委屈,竟是也颇为楚楚含情。
“温凉,我不是非要拦着你,可我的马车坏了,我刚才下车的时候又崴伤了脚,我实在是走不了了。
你就载我回郡主府嘛,若是不顺路那我先跟着你回王府也不是不可。”
寻常闺秀自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话,可临安郡主肆意惯了,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人对她的看法。
顾锦璃听着都气笑了,遇到这种自说自话的人,怕是温凉也不好应对了。
温凉只冷漠的看着她,仿若没有感情的冰雕,“你的事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帮你?”
临安郡主振振有词,“便是陌生人遇难,你出手相帮不也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我们自幼一起玩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一筹莫展吗?”
温凉看着她,目光泛起了点点波动,就在她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他轻点了一下头,淡淡吐出两个字,“忍心。”
四周顿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临安郡主心口闷疼一下,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她清楚温凉的性子,被他拒绝也在预料之中。
既是她选择了温凉,就已经做好了容忍他臭脾气的准备。
她迅速平复了心情,始终保持着嘴角灿烂的笑意,她正欲说什么,却忽听马车内传来了一道女子清甜悦耳的声音。
“阿凉,马车怎么还没走呀?”
声音清若旷谷莺啼,甜若玫瑰蜜糖,只听声音便可想象其主人的如花美貌。